他們轉過身來,看見他正彎腰檢查皮帶。
“誰幹的?”他問。
軍曹摸著軍帽。
“這是遵照統領的明確命令,主教閣下。”
“這我毫不知曉,裡瓦雷茲。”蒙泰尼裡說道。聲音裡流露出極度的痛心。
“我告訴過主教閣下,”牛虻答道,面露苦笑,“我從來就不指望被人拍拍腦袋。”
“軍曹,這樣已有多長時間了?”
“自從他企圖越獄以後,主教閣下。”
“這就是說有兩個星期了?拿把刀子來,立即割斷皮帶。”
“悉聽主教閣下尊便,醫生想要取掉皮帶,但是費拉里上校不許。”
“立即拿把刀子來。”蒙泰尼裡沒有提高聲音,但是那些士兵可以看出他氣得臉色發白。軍曹從口袋裡取出一把折刀,然後彎腰去割皮帶。他不是一個手腳靈活的人,因為動作笨拙而使皮帶束得更緊。儘管牛虻保持自制,他還是直往後縮,並且咬緊牙關。
“你不知道怎麼做,把刀子給我。”
“啊——啊——啊!”皮帶松去以後,牛虻舒展胳膊,情不自禁地長嘆一聲。蒙泰尼裡隨後割斷了綁在腳踝上的另一根皮帶。
“把鐐銬也給去掉,軍曹。然後到這裡來,我想和你談談。”
他站在窗邊望著。軍曹取下鐐銬,然後走到他的跟前。
“現在,”他說,“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
軍曹並非不樂意。他講述了他所知道的全部情況,包括牛虻的病情、“懲戒措施”和醫生想管卻沒管成的經過。
“但是我認為,主教閣下,”他補充說道,“上校給他捆上皮帶是想逼出他的口供。”
“口供?”
“是,主教閣下。前天我聽上校說他願意取下皮帶,如果,”——他瞥了一眼牛虻——“他願意回答他提的一個問題。”
蒙泰尼裡攥緊了放在窗臺上的那隻手,士兵們相互望著對方。他們以前從沒見過性情溫和的紅衣主教生氣。至於牛虻,他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存在,竟自體會鬆綁之後的愉悅。他的四肢曾被綁著,現在卻能自如伸展、轉動和扭曲,煞是愜意。
“你們現在可以走了,軍曹。”紅衣主教說道,“你不用擔心違犯了紀律,你有義務回答我的問題。務必不讓別人打擾我們。完了我就出去。”
士兵們關門離去以後,他靠在窗臺上,對著落日看了一會兒,好讓牛虻有點喘息的時間。
他離開窗戶,坐在地鋪的旁邊。“我已經聽說了,”他隨後說道,“你希望和我單獨談談。如果你覺得身體還行,想要對我說出你想說的話,我就洗耳恭聽。”
他說起話來非常冷漠,他的態度一貫生硬而又傲慢。在皮帶取掉之前,牛虻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受到嚴酷虐待和折磨的人。但是現在他回憶起了他們上次見面的情景,以及結束的時候自己受到的莫大侮辱。牛虻懶洋洋地把頭枕在一隻胳膊上,然後抬起頭來。他裝出了悠然自得的神態,這種才能他是具備的。當他的臉龐沒在陰影之中時,沒有人猜得出來他經歷了多大的磨難。但是當他抬起頭來時,明淨的夜色顯出他是那樣的憔悴和蒼白,最近幾天受到虐待的痕跡那樣清晰地烙在他的身上。蒙泰尼裡的怒氣平息了下來。
“恐怕你一直病得非常厲害,”他說,“這些我全然不知,對此我誠心表示歉意。否則我早就予以制止。”
牛虻聳了聳他的肩膀。“戰爭之中一切都是公平的。”他冷冷地說道。“主教閣下出於基督教的觀點,從理論上反對使用皮帶。但是想讓上校明白這一點,那就毫不公平了。他無疑不願把皮帶綁在自己的身上——我的情況也、也、也是如此。但是這個問題就看誰、誰、誰方便了。目前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