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皇天后土為證,十指相扣,我再不鬆開
☆、第 51 章
我曾認為人是一種絕對的時間生物,我們作為生物的存在,本身意味著絕對的三維,但在這個剩餘的唯一活動性的巨大而廣袤的時間領域裡面,我們除了遵循時間流的規律——也就是絕對的因果關係以外,我們完全無能為力。我們必須先生,然後再死;必須先閉眼睛,再睡著;必須先吃飯,再消化。和人一樣,我曾經認為人的感情也是一種四維存在。它依附於人這個特定的三維生物,也必然遵循著時間的因果。我們先性'交然後高'潮;我們憎惡會先有憎惡的原因再有憎惡的結果,而不是無緣無故的憎惡。但是當我回顧我的人生,發現這樣的說法又不完全正確。感情並不是絕對因果的存在。因為我們性'交,卻未必會帶來高'潮,我們甚至可以先恨,然後再愛上一個人。而死亡,是生的延續,而不是生的對立。它依附於人,但又可以超脫於人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獨立,有自己的喜怒,可以自私,可以霸道,但卻不可以脫離人,因為脫離了人,感情就沒有了使動的載體。然而,恰恰是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虛無縹緲的殘缺四維存在,支配了人的一輩子。
我們回到戲班,一起練功,一起排戲,悲憤處哭泣,歡喜處笑顏。一切似曾相識,但又真的不一樣了。她綁著頭巾,穿著褲腿寬鬆的練功服,生產後沒有及時收束的腰身有些走樣。她催著閆振南創作新劇,她笑著說她家多了兩張嘴吃飯,她要更努力地拼命演戲掙錢。兩個孩子就放在練功場旁邊的屋子裡,王玉桂照顧她們。她們飢餓或者哭鬧的時候,她會第一時間跑過去。她面朝著牆壁餵奶,留給我一個模糊的背影。她朝每一個人笑,她用這種堅強向上似的方式掩飾著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我不知道她揹人默默垂了多少眼淚,才可以假裝這樣若無其事的微笑,但我知道,所有冠名堂皇的說辭不過是一種虛有其表的掩飾。我的心,日日面對著那張強顏歡笑的臉,在泣血。曾經的她,看似高高在上美麗優雅的她,我曾以為那只是一場色彩斑斕的夢,我一輩子都只能在背後默默注目的她,如今都和我一樣了,和我一樣不再受到命運的眷顧,和我一樣每日辛勞做戲演戲,和我一樣披著一張虛偽的麵皮逢人說笑乖巧,和我一樣卑微了,終於全部都與我沒什麼兩樣了,我又如此痛著,又開始無比希望這一切從來都不曾發生過,甚至連夢都不曾做過。她拒絕了我所有的關心,她對我委婉而客氣,和氣而陌生,她抱著孩子,逗著她們歡笑,溫柔又疏遠,我就知道,這場夢大概是永遠都醒不來了,哪怕它不再色彩斑斕。她永遠關上了那扇心門,而我始終只在門外徘徊。但是,無論如何,她始終是回來了,平平安安地活著,而我深切地知道,我不應該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不該暗暗慶幸她重獲自由之身,不該欽欽期盼著有一天或許我們能修成正果。我真的不該!
我開始討好丁建業,盡一切可能修補我們的關係,丁建業出乎意料地沒有追究我不顧一起去找她的事情,他甚至對那一切隻字不提。他對毓敏秀不冷不淡,我天真地以為這是因為對毓敏秀的愧疚,因為無論如何都是他們丁家有愧毓敏秀,而毓敏秀無論是延續了丁家的香火還是繼承了丁永昌的遺志,她都做得毫無保留可圈可點。因了這點緣故,我們的婚姻中竟出現了在過去兩年從不曾出現過的看似極樂融融的相處方式,以至於我總恍惚有種錯覺,彷彿我們回到了一九八二年。在臺北的那一年,我們像所有戀愛中的男女一樣,看電影,寫情書,講心事。在得到和失去之前,最幸福的就是這段追求幸福的路程。因為我們都還有相信幸福和追求幸福的能力。
毓敏秀的兩個孩子,後來分別取名為毓靜男和毓靜賢,當然也有人質疑過為何兩個孩子都不姓丁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