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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手拿過其中一折子。

“你自己看。”

裴渠將那摺子翻開,裡面正是裴晉安的字跡。前面洋洋灑灑浮誇地寫了一堆,最後終是點名了意圖——拜表辭官。

的確出乎意料。裴渠仍記得那晚裴晉安跟他說“仕途無父子”的話,他以為父親所有舉動不過是為了繼續往上爬,可誰想到裴晉安會在這時候提辭官的事?

“他是聰明人。”聖人說完這一句便停了停,他緩了好一會兒,續道:“留在這兒除了虛銜什麼也撈不到,還可能會面臨將來的清算。”

那他主導逼宮又是為何?莫非只是替袁太師完成畢生心願?

聖人久未說話,他要過好半天才能恢復過來。

裴渠靜靜等著,聖人又問:“袁太師那一口氣還沒嚥下去?聽說還毒殺了沈鳳閣,不過聽聞沈鳳閣屍體被偷走了,朕便不信那傢伙是真死了,眼下一定藏在哪裡養病呢。”他霍地盯住裴渠:“你知道他在哪嗎?”

裴渠張口便是瞎話:“臣不知。”

“他是當年袁太師推到朕面前,之後再由朕養出來的一條惡犬,現在想想,真是後悔莫及。”聖人長嘆出一口氣,似乎在一件件翻點過往舊事。他講講停停,說了很多,到後面更是邏輯喪盡,大概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了。

裴渠耐心聽他講,聽爐子上的藥沸了一遍又一遍,待他疲倦地閉眼時,案上的香早就燃盡了。

裴渠有些走神,病榻上的人卻乍然開口,問道:“知道朕為何喊你來嗎?”

“臣愚鈍,不知。”

聖人閉著眼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道:“知道裴漣君嗎?”

“知道。”裴渠斂了斂眸光,平靜地說。

“你與漣君很像。”聖人復睜開眼,將裴渠認認真真看了一遍:“鼻子、眉眼,都像極了。”

聖人講到此,裴渠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只問道:“陛下為何會提她?”

“漣君當年走得很倉促,什麼也沒有留下,消失得無蹤無跡,直到很久以後,我聽說她死了,死在了毒藥上。”他緩緩說著,稍作停頓,又補充道:“她大約恨了我一輩子,真可惜後悔毫無用處。”

“誰都會錯。”裴渠只冷冷靜靜說了這一句。

聖人看向他,有一瞬的恍惚:“她當年亦是這樣和我說——‘誰都會錯,沒有關係’,可她說完這話的第二天就消失了。”這世上很多事都在原諒之外另有打算,說出原諒之辭時,興許已是失望透頂。

“陛下後來似乎沒有過多打探過她的訊息。”

聖人緩緩點了點頭,他眼皮又將耷拉下去。

“裴家舊宅有個小樓。”裴渠娓娓道來,“裡面封存著裴漣君所有的遺物,從不允許有人踏足。很多年前,臣一時好奇進了那小樓,在裡面翻找了半天,找到過一些書信。那些書信零零碎碎絮絮叨叨,看落款都是裴漣君去世前一年所寫,但都未寄出。”

“寫了什麼……”

“很多瑣事。”裴渠說,“族中人都說她是個瘋子,但書信上所呈現出來的,也不過是個尋常人模樣——有愛有恨有委屈有愧疚,心思很細膩。那些書信裡還記錄了一件事,提了很多次。”

聖人看著他不說話。

“她有個孩子。”

聖人緩慢又用力地咬緊了牙根,以至於神情更加難看。

“裴家沒有讓她撫養這個孩子。”

聖人神思有些恍惚。

裴渠彷彿在說別人的事,神情裡無哀無喜,淡得像是遠山迷霧:“她離開陛下之前,做了一件事。陛下還記得那日吃的十逐羹嗎?”

聖人的表情變得格外難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格外痛苦。

記憶裡那一碗十逐羹味道已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