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深閨婦人。
這念頭像一座深淵,漆不見底,他必須懸崖勒馬。
他咳了咳,“沒?什麼,噩夢罷了。”
張貴妃才不相信這等敷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非陛下白日裡留了情,夜裡怎會念念有詞地呼喚?
待欲再?行纏問,司隸校尉孫壽求見。
司馬淮揮手,推開了張貴妃,趁機讓張貴妃暫時告退,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面見張壽。
張貴妃跺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瞪了司隸校尉一眼,只好服了服身暫時告退。
孫壽小步趨至御前,跪地叩首,朗聲道:“微臣有要事稟啟奏陛下。”
司隸校尉主管官員監察,常常劾奏百官不法之事,為百官忌憚孤立。
尤其是這個孫壽,性剛訐,是個謹遵儒教?的禮法士,朝中流傳他“唯解彈事”——即不會幹別的,就知道彈劾人。
此人鑽牛角尖,從前常令司馬淮頭疼,現在卻發現是難得?的直臣。
司馬淮長袖一甩,“卿何事啟奏?”
孫壽清了清嗓子,開始長篇大論地劾奏。
此番他要彈劾的名單有三項,好?巧不巧全都關於琅琊王氏。
一者,王崇的嫂嫂病重逝世,王崇不思哀傷不尊孝道,反而?與?友人宴飲達旦,絲竹管絃聲震四鄰。
二者,王瀟的妻子常年受公婆責罵,忍氣吞聲,因王氏家大業大不敢和離,走投無路跳河而?死。王瀟事後無絲毫悔改之意,立即另娶嬌妾。
三者,王實酷愛豪宅樓閣,為與?人鬥富,諢號“錢癖”,霸佔了一整條街,欺得?商人百姓無家可歸,民怨載道。
“琅琊王氏乃朝廷蛀蟲,無視孝道,害人性命,侵吞民脂民膏,合該重罰!”
孫壽義正言辭,振聾發聵。
司馬淮默默聽了半晌,道:“卿家,此皆為小事,有些還是王家的家務事,不涉及朝政,莫要小題大做了。”
孫壽聞此怒髮衝冠,痛心疾首,立即辯駁道:“陛下明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琅琊王氏屢屢犯上作亂,目無王法,毫無節制觸犯禮制,遲早釀成?大禍!”
司馬淮嚥了咽喉嚨,很為難,非是他不想責罰,他現在的實力去?招惹琅琊王氏,實無異於以?卵擊石。
士族門強如此,他這龍椅上的皇帝不過是權臣掌中物?,毫無實權。
“孫卿稍安勿躁,此事容後再?議。”
孫壽不滿陛下這等敷衍的態度,拿足了死諫的架勢,力辯道:“陛下,萬萬拖後不得?!包括琅琊王氏在內,滿朝門閥皆不思進取,處事無官官之心。九品官人法積久生弊,應該變革為更先進的選人方?式,扼制士族繼續坐大!”
那些書香世家出身計程車大夫,漢末稱為“清流”,讀書出仕,靠依附權臣才能存活,僅僅是權力大樹上的菟絲花。
本朝卻不同,這些衣冠搢紳自身變成?了權臣,執掌中樞,宗室王公乃至於皇帝要反過來仰息於他們?。
從前,名士只是皇權的裝飾品,而?現在,皇權卻淪為門閥的裝飾品。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
說著,孫壽以?袖拭眼,涔涔落下老淚。
司馬淮連忙叫人給孫壽賜座,上熱茶,“孫卿稍安勿躁,朕聽命便是。”
他何嘗不知門閥蠹蟲,從前做過多少次努力,文?硯之,岑道風,一死一傷,皆是鎩羽而?歸,與?門閥碰得?慘敗。
歷朝歷代都有威脅天子的臣權力量,卻從未有爵位蟬聯如琅琊王氏之盛者,他面臨的困難是空前絕後的。
當初立國時先帝邀與?王氏先祖王導共生龍床就是錯的,“王與?馬共天下”,名器相予,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