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若是卜問個人兇吉,則一如尋常,通常卦象所示如在雲裡霧裡,晦澀難當。但只消問到道德宗前程,十卦中倒有三四卦顯出了凶兆來,內中更時不時有一兩卦顯示道德宗逆行倒施,行將引來天罰。
紀若塵心中暗歎。道德宗幾百年來領袖群倫,行事曆來有些霸道,別說尋常門派萬不能有所得罪,就是青墟宮這類的大門派也不肯輕易招惹道德宗。但既然卦象預示如此清晰,那麼過往百年間積累的恩怨都會如積抑已久的地火,尋得一個出口,就會洶湧噴薄。道德宗手段已不可謂不凌厲,時至今日,小門派已經滅了三個。平日這足以震懾群小,然而今時今日,似是隻能激起更多的仇恨殺戮而已。
若這世上真有神仙,那據典藉所載的神通,一二仙人可未必滅得了擁有紫微的道德宗。但眼前局面,那隱於幕後的仙人未動一根手指,已令道德宗成為眾矢之的。如此局面,縱是道德宗實力再強上一倍,也註定了覆亡之局。
或許,這方是真仙的可怕之處。
紀若塵輕撫著面前的定海神針鐵,一時再也收不回思緒。且不論這仙怒,縱是當日的紫雷天火滔滔而下,煌煌若大河倒懸,這等奪天地造化之威,又豈是他能夠當得一分一毫?即便不看吟風的仙風道骨,也還有百世千載緣在,他又如何插得進去?
或許該如先賢大哲,當斷則斷,收於該收之時。
定海神針鐵黑沉沉的,靜靜伏著,摸上去粗糙不平,冰冷中有一絲燥熱。紀若塵取過桌上一枚鋼鑿和一柄小鐵錘,略一沉吟,在定海神針鐵上叮叮噹噹地鑿了起來。定海神針鐵承天地靈力而生,別說尋常頑鐵,就是洪荒異寶也根本奈何它不得。紀若塵鑿了半天,自然是半點鐵屑也沒鑿下來。但他分毫不急,就那麼一下一下地鑿下去,每一下敲擊間隔都分毫不差,就似是要鑿到地老天荒一般。
他手中鑿錘也有來歷,乃是道德宗史上一位妙隱真人所留。當年妙隱真人持兩塊頑鐵,自西玄山麓一錘一鑿起,生生開出直通莫幹峰頂的盤山路來,前後共耗去二百餘年辰光。妙隱真人日復一日的鑿石開山,既無焚香祭祖,也不打坐調息,更無修煉哪怕是最簡單的道法。整整二百年間,道德宗掌教己換了三任,然而任你道行如何通天,也無法自妙隱身上看出絲毫的道行真元來。久而久之,道德宗上下也就任妙隱去了,有些人佩服他的毅力,有些人則只當他是個瘋子。
盤山道最後一階鑿成時,已是子夜時分。夜天忽然大放光明,將整個西玄山照耀得有如自晝,空中祥雲匯聚,中心一點處柔輝四溢,有如藏了千萬顆夜明珠一般。雲破光溢處,數十對數丈長大的自鶴絡繹飛出,空中盤繞數週,方始化光散去。
一時間,驚得道德宗滿山皆醒。
己躬身鑿石二百餘年的妙隱不知何時己立起身來,破舊的道袍再也掩不去透膚而出的光華。他仰首望天,眉頭微皺,似若有所思。
忽然間一霹靂,妙隱髮髻飛散,頂心大開,飛出一顆極為奪目的金芒來。金芒盤旋不定,不斷向中心坍縮,頃刻間縮成寸許大小的一顆金丹,在妙隱頭頂飄浮不去。
此時太上道德宮中陸陸續續有人飛昇而起,看到這一幕時莫不失聲而呼。金丹出竅正是上清境修至極處的景象,自入宗那一日起,妙隱就從未修過一日功課,怎會突然有這麼高深的道行了?就是宗內道行最高的道一真人,修成金丹也不過十餘年辰光,還未能修到金丹出竅的地步。
而夜天中的異象更是令修為最是堅定的真人們也悚然動容。故老傳說中,修為到了極處、羽化飛昇之人能夠上應天相,引發天地異變。依據飛昇時的仙班晶秩不同,天相也有所不同。眼前這天相看上去與白鶴來朝十分相似,那可是羽化飛昇九天相中的上品了。
金丹出竅的修行雖己驚世駭俗,可離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