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村還有刁民草寇不成?便算有,本郡有衛統領護送,還怕他幾個刁民草寇麼?”
為首的老人名喚王守九,是王文君的九叔公,巍巍顫顫,已過古稀之年,此時聽到王文君以“老丈”呼他,不禁一陣懊悔,又被連聲反問,尷尬地轉向衛朝英道,“原來這位大爺便是名震郡中的大統領,既有大統領陪護,那自然不怕,不怕。”
衛朝英本就因覺察到王文君與往時不同而多有留心,此時又聞王文君刻薄之語,印證心中猜想,回道,“老丈言重了,衛某不過區區,‘名震郡中’四字,實不敢當。”
“衛統領領兵殺賊,還一郡之安寧,如此恩德,不可罔顧。”王文君截住話頭,著重念出“恩德”兩字。
梧桐村民此時已是個個面如土灰。
王文君又道,“本郡此次回來,唯有一事,便是讓我那支離半生的嫂子入土為安。嫂子性素喜靜,各位好生配合為是。”
鼓鑼之聲早已寂靜。
王文君先是命人修繕父母長兄之墓,繼而命衛朝英削石為碑,親筆題書“兄嫂夏侯諱依之墓,孝弟文君立”十三字,並刻碑,隨後將夏侯依的骨灰罐子及一個裝有夏侯依衣物的木盒子埋在老家屋後山上的一株梨樹下,併為夏侯依守喪三月,不沾葷腥。
王文君兄嫂姓夏后氏,本無名,“依”字乃王文君之意,村人對此頗有微詞,至於為嫂守喪,王守九極力反對,王文君厲聲訓道,“本郡之事,豈容他人置喙!”
王守九當時便氣得癱了一條腿。
王文君命人在梨樹下修築敬嫂亭,並親題亭聯“昔我依思,今女離思”及橫額“一掬清水”十二字。亭子落成之日,早已瞭解到那日被擺渡之人原是有著清門郡守之稱的族叔的王叔倫,提酒前來弔祭。
王叔倫來時曾被母親規勸,“你族叔似對舊事抱有怨恨,早前幾日便讓你太叔公氣癱了一條腿。”
王叔倫不置可否道,“母親,族叔有清門郡守之稱,倫兒心中有數。”
王文君見王叔倫提著酒來,灑脫依舊,快然接受,與王叔倫痛飲。
王叔倫把聽來諸事拋諸腦後,交談中對王文君更為了解,盡情暢飲,不知不覺已見日薄西山,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清越的笛聲,王叔倫聞到笛聲不覺一喜,王文君則為笛聲之清妙而訝異,又見王叔倫異狀,便問道,“賢侄,你知道這笛聲?”
王叔倫笑道,“一往情深,惟有好友一人。”
王文君聞言想起渡江后王叔倫曾聲稱要用賺來的銀子請好友飲酒,便道,“還未請教賢侄好友姓甚名誰、何許人也。”
王叔倫答道,“族叔這倒難住小侄了。”
王文君奇道,“哦?這是他要賢侄保守的秘密麼?也難怪只聞笛聲,不見其人。”
王叔倫卻笑道,“並不是要小侄保守秘密,而是小侄也不知道好友姓甚名誰、何許人也。小侄與好友以性情道緣結交,也不過數月時間,好友此番以笛聲告別,待小侄以嘯聲相送。”
王叔倫言罷離座,呼嘯而起。
王文君越發好奇,待王叔倫入席便又道,“此人行事超忽,必非凡人也。”
王叔倫贊同道,“好友確是非凡人,那日蒙族叔一粒銀子,小侄才得以趕上時間與好友言別,好友稱此別之後,武林自有玉笛傳說,族叔他日或有與好友一會之機。”
王文君聞言遠望群山,慨然道,“玉笛公子,期待一會。”
日沒于山,王叔倫告辭離開,回到家中。
王文君三月後離村,返回府衙,次年清明回鄉掃墓憑弔,次年依舊,再返回府衙時接到聖旨受命返京,自此後十年未能再返嶺南。
此十年期間,卻有一人每年清明按時上敬嫂亭灑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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