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修煉的女兒突然返家,可是阿婆竟然已經不認得她了。那時候阿婆已經有些瘋瘋癲癲不認得人,全靠幾輩子都住在附近的左鄰右舍接濟給頓飯吃。
母親見老宅實在不堪住人,將它賤價買給隔壁一戶人家,又新買了個安靜的小院,安頓好女兒與痴傻老孃。可她本人卻飄然而去,再也沒有出現過。
真真是不曉得是因為心不在焉,還是天生沒有眼光。識人不清的母親給了那表面奉承背後陰毒的僕婦不少銀兩,要她去買幾個下人,照看祖孫女兩人。
鍾珍雖在冥想,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從面孔上滾滾滑落。
惡僕並未遵從吩咐,好在並未傷人性命,只是將銀子全拿走,一個銅豆子都不剩,人也消失不見。
留下才三歲多的鐘珍和痴痴迷迷的阿婆,兩人餓得幾乎死去。幸而最後那一刻,阿婆神志竟然恢復,將新家中的傢俬叫人拖去當鋪,換了些銀元銀豆子,買了吃食。
也是萬幸,宅子房契寫的是阿婆之名,不然惡僕恐怕連房子都賣了,將祖孫女二人趕到街頭。
家中並無多餘錢財,阿婆尋了牙行,出了個低價賣掉,又重新去了略微便宜的地帶,置辦了個小小的舊院落。
阿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連如何餵養小孩都不記得,也不懂得做吃食,但是話卻多了起來,時常對鍾珍嘮嘮叨叨。
“。。。相由心生這句話固然沒錯,但是也有句話叫做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別人心裡怎麼想的。你瞧斜對門的張大嬸,整天笑眯眯的,可她家麵館裡用的麵粉都是陳年貨,裡面卻添了不少增白的粉和鮮味粉。”
阿婆頓了頓,“還有啊,街尾的仇屠夫,瞧著一臉兇相,可是肉卻是很新鮮,從不缺斤少兩,但凡有一點不新鮮的便會降價來賣。”
幼小的鐘珍坐在小馬紮上,看著阿婆用那個黑漆漆的燒火棍,桶著灶裡的柴火,似懂非懂。
如此磕磕碰碰的,幼兒學說話,學走路,學習字,不知何故,卻鍾愛繪畫雕刻。
她終於慢慢成長,或許是為了彌補幼時無人與她說話的緣故。一張嘴極其能講,街坊上的孩子無一是其對手。並且總不愛呆在家中,喜好四處亂走。
而後結交了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學了些拳腳功夫。倘若不是阿婆提著耳朵教導她如何為人,恐怕會成為當地一霸。
何為善惡?阿婆總有一些出人意表的解釋,曾言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與對方掉過來,再想想便知道如何行事了。然而這世上總有些人,心壞惡念,卻是不得不防,也不得不用其他的法子對付。”
阿婆從前應該讀過很多書,寫得一手好字,講得一口的好道理,雖然這些道理在鍾珍看來,經常的自相矛盾。
祖孫女兩人都喜歡逛街,喜歡看來來往往的人,偷偷在背後議論人家的來歷。議論完了,阿婆偏偏又轉頭對鍾珍說:背後說人不是君子之風。
那麼不做君子就好了,鍾珍是這樣理解的。
這樣的事情很多,比如阿婆也說:傳言傳言,都是傳來之言,當不得真。然後在另外一個不同的時間她又會說:傳言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一些真相在後面。
那麼傳音到底該不該信?
於是阿婆便說對待不同的人和事,要用不同的道理的理解。
這句話彷彿更加的難以理解。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沒有阿婆,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或許被惡僕虐待而亡,又或者母親終有一日會多看她一眼,然後在母親的期盼下修行。
母親為何而悲傷,在暗墓門剛剛學會冥想的時候,鍾珍已經隱隱記起了,是因為父親不在了。那人是死了?是離開母親了?她實在搞不懂,也根本不想去追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