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長子?何況國君又同時賜下正妻,若正妻誕下嫡子,到那時,那臚氏小兒身為一個與他既沒有血緣之親,自身又不具六藝之能的人,如何在中軍府中生存下去?
可惜,這便恰恰是國君趙冕的初衷。
一直到穿過砂石庭院離開中正殿,趙諶走在寺人瑜後,仍然在考慮這個問題。
自然了,他並不在乎府中是不是要多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也並不煩惱那個孩子特殊複雜的背景,除了沙盤和代表兵權的虎符,他對於其它事情沒有太多興趣。能幫助國君解決一個麻煩,似乎對於他在朝堂上站穩腳跟,有著不少好處。
成公賜下的女姬和莊姬之子一起被送到中軍府,交到了身為趙諶家臣的呂慧手上,前者再過一晚將會成為這中軍府內宅的主人,而後者,將會成為至少名義上趙諶的長子。呂慧就和僮僕一樣,不由在心底開始詛咒卜士,到底是和他們家主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一張臭嘴好事不靈壞事靈!
那送來的女姬就罷了,內宅也是時候多一個女主人,呂慧觀那範姓女姬,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確實溫婉動人。但那孩子算怎麼回事?抱著的襁褓用的是上好絲綿被,捆襁褓的也是經過精心染制的有著美麗色澤的絲帶,嬰孩兒神色安寧的睡著,白胖可愛,顯然在出生後受到極為妥帖的照料,可是這樣的孩子卻被送到中軍府,從此後將成為母不詳的中軍府庶長子,讓人不由感慨命運之無常!
“大郎的乳母何在?”呂慧輕輕將手指從小兒胖手中抽出,抬頭問道。
兩名婦人從下列眾僕裡躬身站出,伏地行禮。
呂慧尚不自覺地用挑剔眼神打量那兩名小婦人,從頭髮略有油膩到袖口不夠乾淨,來回挑剔了幾遍方才罷休。“……仍舊你們罷,既為大郎的乳母,飲食便要格外留意……”懷裡小兒哼哼唧唧的在襁褓裡踢了踢腳丫,他立刻低頭來抱著來回晃,輕輕拍著,待小兒重新安靜下來,他才再次看了看底下那群從宮裡來的奴僕:“大郎的侍婢何在?”
趙諶步入內宅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畫面,他那從來只捧書帛只拈墨筆的家臣,竟然一臉慈愛的在哄孩子。這還沒完,緊接著又一臉嚴肅的對著廊下一群奴僕指指點點,嚴肅的如同當初兩人商談軍情一般。那麼大丁點兒的小人,竟配了兩名乳母兩名侍婢兩名雜役,還沒算完。
年輕的家主徹底愣住了,站在那裡半天沒動。
呂慧根本沒注意到自家主人正站在不遠處,他把下頭所有人折騰了個遍,尤覺未盡的住了嘴:“先暫定你們幾人,若有不盡心者,吾必嚴懲。”
十來名家奴伏在廊下叩首,轉身離開的時候才發現家主正站在他們後頭。呂慧不由窘迫,將懷裡孩子交給留在一旁的乳母,然後朝趙諶行禮。
趙諶隨意用手一託,便將體態瘦削的家臣架住:“你我之間何需繁禮?慧且起。”
呂慧跟隨趙諶也有六七年,關係本就不一般,何況趙諶的個性他也很瞭解,不喜歡繁文縟節,也就順勢起身,展了展寬袖:“慧謝過家主。”
趙諶漫不經心應了一聲,目光往旁邊正低聲哄孩子的乳母那裡飄去,嘴上還道:“慧如今可有而立之年?既喜愛孩子,不如由我替你張羅幾房妻妾?”
這話說的,怎麼聽都不懷好意啊。
呂慧可是古人中少有的不婚主義者,嬌婢美妾可以有,但正兒八經的妻子卻不必有。他家這位大人雖為武將,但能從沒落旁宗子弟一步步至如今三軍統帥的地位,不可謂沒有頭腦,恰正相反,心思不但多還深沉陰險的很那!他連忙聞絃歌知雅意,抬手招兩名乳母上前。
“慧如今不過二十七,還未曾有此意,不過是愛屋及烏而已啊家主大人。”他殷勤至極地抱過襁褓小兒,硬塞到了趙諶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