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六個多時辰了……還未……”
“……宮口開了……”
婢女們細碎不安的議論聲傳入他的耳朵,又很快地溜走。
趙元仰頭看看懸掛在廊上的紅色燈籠,愣愣地看著緊閉的木製隔扇門,一個時辰前還能聽到範氏嘶聲力竭的叫聲,如今漸漸的,那聲音也變得無力,低沉了下去……
隔扇被用力的推開,碧絲滿頭是汗,端著蓋上布巾的盆出來,又接過守在外頭的婢女手裡的熱水,隔扇關上的那一剎那,趙元看見碧絲紅腫的眼睛和蒼白的臉。
“都是血水!”那低等的婢女端著盆看了一眼,忍不住乾嘔一聲,匆匆忙忙離開。
於是趙元就聽到了令他心驚的那個詞語,有人小聲說,範氏是難產了。
“阿奴!”
趙諶穿著深衣,踩著木屐走過來,站在廊前的雪地上。
守在外頭的婢女們紛紛轉身朝他行禮,他視而不見地走進幾步,看著趙元:“這裡你不能待,快點過來!”
趙元沒有動,期待地問他:“阿父,那醫婆可請來了?”
趙諶高大的身影立在雪中,漆黑的髮髻和寬闊的肩膀上都飄滿了雪。他看著小臉凍得發白,仍然固執地蜷縮在範氏產房外頭的兒子,沉默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趙元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轉回頭看了一眼隔扇,嘴裡嘀咕,“這下就沒事了。”
範氏懷孕剛滿七月,產房雖佈置起來,穩婆卻還未曾找好。
誰也沒有想到,不過是冬至回了一趟孃家,去的時候尚且好好的,到了中午確實被昏迷不醒地拉了回來,人都還沒醒,身下就見了紅……穩婆請了三個來,掙扎了三四個時辰,宮口終於開了,孩子卻遲遲下不來。
趙諶一回來就守著,穩婆們卻束手無策,都說“七活八不活”,孩子手腳俱長全了,要是能生下來還是能養住了,可胎水都快流盡了,再下去可不就是難產了!其中一個穩婆就請趙諶去接了醫婆來,就算是催產,她們手裡沒方子也不敢胡亂用藥。
趙諶用了自己的中將軍的腰牌,才開了坊門把醫婆帶了回來。
“醫婆就在後頭,你母親會沒事的,”趙諶聲音暗啞,充滿疲倦,“你在這裡不走,到時候病倒了豈不是添亂?”他跟趙元一樣看了一眼那道緊閉的隔扇門,“阿父有些累了。”
趙元聽了這話,又看了一眼門,就乖乖地站起來,自己穿鞋下了廊。趙諶一把將他抱起,用深衣寬大的衣袂罩住他的頭,抱著他轉身朝木樨園走去。
空氣裡隱隱約約的血腥氣,直到走出範氏的院子,才算消失。趙元安靜地趴在他爹的肩膀上,嗅著趙諶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澡豆的味道,突然睏倦極了,簡直連眼皮子都撐不起來……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再沒聽見範氏的聲音。
“阿父,咱們應該守著母親……”他咕噥著,挨著趙諶的肩膀閉上眼睛,“她一定很害怕,生孩子很痛啊。”
趙諶抱緊懷裡的孩子,耳邊似乎還回響著範玉淒厲的叫聲。他與範玉結縭五載,還不曾見她如此失態,哪怕那一年流了胎,她那樣的失望,也只是揹著自己默默地流了幾滴淚。他聽到範玉在喊碧絲,在喊阿媼阿耶,痛哭失聲,自己卻不在她渴望依靠的人選裡。
不過他也不覺失望,只是想等著一個結果。
“阿父方才不是一直陪著她?”趙諶淡淡道,“你母親身邊有許多人,不需要你多操心,阿父送了你回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