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點頭,&ldo;嗯,對我很好。剛剛出世便讓我母子分離,還想弄死我!我是個嬰兒便被你們養著,看你們的眼色活著,自然你們想我是怎樣的,我就得怎樣的!想我像低三下四的侍婢活著,我便得低三下四著;想我失去記憶,我便得如一張白紙般任你們塗抹;塗抹得不如意了,希望我還是原來那樣子,於是我還得如你們的意?我告訴你,王則笙,這大白天的,少發春夢了!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已經糊塗過了十九年,我不會再糊塗下去。我的人生,也不會再容得任何人來掌控!任何人!&rdo;
她穩穩地舉起那敞著口的玉瓶,眼睛泛了紅,卻極溫柔地笑了笑,然後,一甩手,將玉瓶扔了窗外。
但聽&ldo;嗒&rdo;的一聲,王則笙忙奔到視窗看時,正見那玉瓶在河水裡汩汩冒著水泡,慢慢沉了下去。
她白了臉,看向阿原,喃喃道:&ldo;你瘋了!你真的瘋了!&rdo;
阿原道:&ldo;你才瘋了!你和你的知夏姑姑,還有那個為虎作倀的左言希,全他媽失心瘋!都離我遠點,別讓我看見你們這一張張噁心虛偽的臉!&rdo;
王則笙從不曾被人這樣當頭斥罵,又是灰心,又是委屈,忍不住哭道:&ldo;你……你怎敢對我如此無禮!&rdo;
阿原道:&ldo;省省吧,你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留著對付景辭或博王都好。別對著本小姐哭幹了眼睛,回頭入宮告我狀時滴不下貓尿來!&rdo;
王則笙氣倒,跌坐在地上叫道:&ldo;你……你就欺我父母俱在遠方,無人為我作主嗎?&rdo;
阿原道:&ldo;欺你怎麼著了?不過以牙還牙而已!我過了十八年父母俱在遠方、無人為我作主的日子呢,你敢說你和知夏那老虔婆沒欺過我?回了汴京你們都敢欺我,何況以往!我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你們是怎樣的德行!請麻溜地滾一邊兒去,別再在我跟前出現!小鹿,咱們走!&rdo;
小鹿在旁聽得四肢通泰,心舒神暢,差點拍掌叫好,連暈船都不記得了。聞得阿原喚她,她精神百倍地一躍而起,說道:&ldo;好,好!小姐真是好見識!好見識!&rdo;
被阿原拉著向船頭走去時,她兀自衝著王則笙的兩名侍從道:&ldo;你們看好了,你們家小姐好端端爬在地上哭呢,沒掉水裡!別回頭落了水,又說是咱們小姐坑害的!&rdo;
此時侍從已撐著畫舫向前行了一段,他們正處於河中央。
好在西溪不寬,阿原挾過小鹿,縱身一躍,便已躍到岸邊,頭也不回便往回走。
王則笙追到船頭哭叫道:&ldo;可景哥哥掏心掏肺待你,你斷他雙足,棄他荒野餵狼,也是理所應當嗎?你這樣待他,又想他怎樣待你,我們怎樣待你?&rdo;
阿原身形滯了滯,腳下一刻不停,腦中卻忽然間似被撕扯開了一大塊,無數陌生而凌亂的東西洶湧而至。
黑夜深處的刀兵四起,青磚牆後的亂箭紛飛,廝殺聲裡迸濺的血,屍體倒處燃起的火……
清幽雅緻的小築,一張兩張陌生而熟悉的臉,溫和多情的,笑裡藏刀的,死去的,活著的……
柳時文,柳時韶……
終於有兩個名字突如其來地蹦出來時,她忽然看到了景辭的臉。
極清瘦,極蒼白。
他一向有些病容,但她從未見過他那樣清瘦蒼白的模樣。他羸弱得似剛從鬼門關闖回,那般無力地靠在輪椅之上,連坐都坐不穩。但他幽黑無底的眸底卻騰著炙烈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