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數載,他在心中想象了不下千百次如何復仇雪恥的光景,末了只見到一具醜陋可怖的屍首,連一劍誅仇的快意都不曾享受到。——又適逢他自鎮定府帶了一腔怒氣回來,早暗自存想,要在鄭曄身上找補。然而當此境地,卻不能對簡淇說出口來,只道:“牧謙,你心地良善,見不得這些事。我……我也不要你見到這些。”握住了簡淇的手,又道:“鄭曄如今領了觀察使去滿城戍防。怎生對付他,趙暄同我已經有了計較。這京中不是善地,你且回落霞谷去等我的訊息。用不了多久,咱們便好在一起,再不分開了。”說到最後一句,忍不住容光煥發。簡淇看著兩人交疊的雙手,道:“子堅,你跟我離了此地,好不好?”
酈琛不解,道:“為甚麼?”簡淇道:“我不願意你在這裡。咱們一起去滿城找鄭曄,為你報仇。”酈琛搖頭道:“牧謙,我決不要你為我冒半點風險。——很久以前,還在那一次你為了我傷了手的時候,我便暗自發願,再不令你受半點傷。可是……上次卻累得你受了那般重傷。”說著不禁心內又是一痛,又道:“這番趙暄同我商議得計策,要栽派鄭曄一個裡通敵酋的罪狀。只消證據安排得確實,管教他一門抄斬,逃不去一個,豈不強如咱們自己動手?”
簡淇沉默良久,再開口時,卻道:“我在來京路上,聽說榮箏回鄉路上遇上了強盜,榮長庚被殺,全家婦幼盡遭戮害,朝廷正出懸賞緝拿兇犯。這一件事,可是你做的?”酈琛心一沉,道:“榮長庚……”想說“榮長庚是自斷經脈而死”,隨即便想:“我當著他面要殺榮箏,使他不得不來救,以至身死,這同我親自下手,又有甚麼區別?榮家的那些人雖是儲安等人所殺,可究其原由,他們總是因我而死。”當下默不作聲。
簡淇見他不語,只道他是預設,道:“原來那晚你承諾我不去殺那些人,當真便只有一晚的效力。”酈琛猶猶豫豫地道:“那些人不是我殺的,是趙暄手下……”只說得半句,便閉上了口,自覺說甚麼也不能將自己從這一件事裡開脫,況且先前也不是沒動過殺他們的念頭,如今說這樣話,倒似是心虛推諉一般。
簡淇嘆道:“子堅,趙暄實非正人,你和他在一起,變得……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酈琛勉強笑道:“小王爺自然不是甚麼君子,對我卻還算講朋友義氣,不會來害我的。只消他能幫到我,我又不是他家先生,作甚麼要管他行止端方?”
簡淇道:“趙暄對你,哪裡是甚麼朋友義氣?我去王府,看見他和一個長得很像你的人在一起。”酈琛一怔,道:“他果然沒殺了鶉官,唉,真是誤事。”簡淇再也忍耐不住,道:“子堅,為甚麼你的心腸變得這般冷酷?那人何辜,你利用完了他,還要害他性命?”酈琛訝然道:“我並不想殺他啊。那鶉官本來便是犯了事,落在趙暄手裡,因見他相貌合用,才留了下來。依我說,毀了他相貌,再給他服些藥物,不使洩露了機密,也就夠了。”
簡淇望著他,一時無話可說,半晌方道:“我看到他們的時候,趙暄正同那伶人親熱。他心中……分明是屬意於你。”酈琛默然。趙暄待他極是親厚,甚或竟有些曲意討好,以兩人地位而言,實是非比尋常。雖未明示,他也未必便猜不到對方心思。只是他深心中亟不願失去趙暄這等有利臂助,故而不肯多想。這時被簡淇一語道破,無可迴避,過了一刻,便道:“他心裡怎想,我才不在意。他愛同旁人做些甚麼勾當,只消不尋趁到我頭上,便不與我相干。”
簡淇聽他說出這兩句話來,一凝神間,已經想明瞭前因後果,心中登時一片冰涼,道:“子堅,你原來都知道,卻……卻只是想利用他這一點心思。”望著酈琛俊美的容顏,只覺眼前這個人從未有如許陌生。最初的驚愕氣惱過去之後,便湧上來無邊的傷心失望。
酈琛見簡淇眼色悒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