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翱翔的鳥兒在天空中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它飛得很高,比視野內的任何一棟樓房都更高,人們對一隻普通的、幾乎相當於天空中一個小黑點的鴿子也並不在意,因此也沒有人發現,在它的背後,還有一個非常像人的、成人拳頭大小的生命。
豌豆騎在鴿子背上,黑黝黝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冥冥中彷彿有一條線牽引著它的方向。
雖然不知道還有多遠,但容遠就在那裡。
它的背上揹著一個圓環,其大小相對於它的身體來說顯得有點太大了,就像一個正常的人揹著個鍋蓋,但仔細看看,這個圓環竟是一枚戒指的形狀。
鴿子飛得很快,但豌豆身體一動不動,高空的寒冷和強烈的風壓似乎對它來說沒有任何影響,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它面容冷肅,嘴巴抿成了一條線,眼神久久沒有波動,看著跟容遠以前的模樣竟有幾分相似,還多了三份決然。
天罰中,容遠揮散天雷,似乎也觸動了豌豆記憶中的封鎖線,它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並不多,認真說起來只是一些零散的畫面,或許因為是在天罰中記憶被觸動,所以它回想起來的大多數都是關於天罰的內容。
那麼多的契約者……那些驚愕痛苦、難以置信、苦苦哀求、怨憤憎恨的臉……
那些因為曾經修煉過功法而僥倖渡過天雷的人,懷著被背叛的痛苦、被欺瞞的痛恨、期望今後因為缺乏執行者而不能進行制裁的僥倖……熟悉的臉因為種種複雜的情緒而扭曲,或許也有愧疚和不忍,但劈下的武器卻沒有半分遲疑……
這一次,會有所不同嗎?
日夜陪伴在身邊,最瞭解契約者的不是別人,正是器靈。它很清楚,以容遠的心性不會心存僥倖或者遷怒,但背叛,卻一定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它的行為,跟背叛有什麼區別呢?就算說那是因為被·操縱,就算它負荊請罪,但同樣的情形,不管出現多少次,它都只有一種選擇。既然無法做出改變,那麼道歉還有什麼意義?
而且……如果不是容遠在最後時刻突然領悟了驅散雷電的力量,他現在已經死了,而它就是兇手。它會連一個道歉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都不會記得容遠的存在,記憶重歸空白,在無主的《功德簿》中陷入沉睡,直到下一位契約者將它作為一個“有用的特殊道具”兌換出來,然後一次一次,重蹈覆轍。
何其悲哀。
然而,即便知道此行的結局或許會是死亡,但豌豆卻沒有絲毫遲疑。它的小手抓住鴿子的脖頸,巧妙地控制著它飛行的方向和高度,趕赴向此行的終點。
……
一架飛機在控制中心的引導下平穩地降落,又一架飛機呼嘯著升空。除了天氣特別惡劣的時候,A市的機場一直處於這種特別繁忙的狀況中。
又一波遊客圍在行李傳送帶旁邊,看其中某些人緊張的神情,彷彿萬一沒有及時抓住自己的行李箱,下一秒箱子就會被烈火吞噬似的。也有人行裝簡單,隨身拎著一個手提箱,上飛機也不需要寄存,下飛機後可以直接離開。
但還有更簡單的——除了口袋裡的幾張卡和現鈔以外,渾身上下別無長物,深色的墨鏡擋住了他的臉,但挺拔的身材看起來十分醒目。
容遠其實並不喜歡墨鏡,總覺得視野受到了很大的侷限,而且眼前所見失真度很高。但如今“容博士”在糖國家喻戶曉,被人看出他們“長相相似”,哪怕並不會被當成同一個人,也有造成困擾的可能性。
A市夏季的氣候一向悶熱潮溼,剛走出機場,滾滾的熱浪便迎面撲來。同時撲過來的,還有大小旅店的名片、各種旅遊社親子團著名景點等地方的傳單、去往附近幾個城市的空調大巴、衣著破舊但還算乾淨的乞丐、租房資訊……以及各種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