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時候,他突然嗚咽起來。我停下來,把臉轉開去。我認為他哭完時,才回頭看他,他正帶著一種古怪的微笑瞪著我。“真有趣,”他說,“接受死亡有多難哪!”我也微笑了,把我的手放到他肩膀上。“請繼續,”我說,“一直說下去,不要鬱積在胸中。”我們又開始散步,在草地上來來回回地走,就好像走在海底一般。霧氣變得如此濃密,我幾乎分辨不出他的容貌。他平靜而又瘋狂地談論著。“我就知道事情會發生,”他說,“太美好了就不會長久。”她病倒前的夜裡,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失去了身份。“我在黑暗中踉踉蹌蹌,叫著我自己的名字。我記得來到一座橋那裡,朝水中看的時候,我看到我自己正在溺死。我一頭扎到橋底下,當我浮出水面時,我看到葉塔漂浮在橋下。她死了。”然後他突然補充說:“昨天我敲門的時候,你在那裡,是嗎?我知道你在那裡,我沒法走開。我也知道葉塔快死了,我想要同她在一起,但是我害怕一個人去。”我一句話沒說,他繼續說下去。“我愛過的第一個女孩也是這樣死的。我當時還是個小孩,無法擺脫痛苦。每天晚上我都到公墓去,坐在她墓邊。人們以為我瘋了。我猜想我也是瘋了。昨天,當我站在門口的時候,這一切又回到我眼前。我又在特倫頓,在墓邊,我愛的那個女孩子的妹妹站在我旁邊。她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會發瘋的。我暗想,我確實瘋了,為了向我自己證明這一點,我決定做出瘋狂的事情來,於是我對她說,我愛的不是她,是你,我把她拉到我身邊,我們躺在那裡互相親吻,最後我操了她,就在墓邊。我想,這件事把我治好了,因為我再也沒有回到那裡去過,再也沒有想她——直到昨天,當我站在門口的時候。如果我昨天抓住你,我會把你掐死。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但是我好像覺得你開啟了一座墳墓,你正在糟蹋我所愛女孩的屍體。那是瘋了,不是嗎?為什麼今晚我要來見你呢?也許是因為你對我絕對無所謂……因為你不是猶太人,我可以對你說……因為你不在乎,而你是對的……你讀過《天使的反叛》嗎?” 我們剛走到環繞公園的腳踏車道。大街上的燈火在霧中晃動。我好好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已經神經錯亂。我很想知道是否能讓他笑。我也害怕,一旦他笑起來會收不住。於是我開始隨便聊,先聊阿那托爾·法朗士,然後聊其他作家,最後,當我感到我抓不住他時,就突然把話題轉到伊沃爾金將軍伊沃爾金:陀思妥耶夫斯基長篇小說《白痴》中的人物。——譯者,聽到這話他笑了起來,這也不是一種笑,而是一種咯咯咯的聲音,一種可怕的咯咯聲,就像一隻腦袋被放在案板上的公雞發出來的。他笑得這樣厲害,以致他不得不停住腳步,捂著肚子,眼淚從眼睛裡流出來,在咯咯聲之間,他發出撕碎心一般的可怕嗚咽。“我知道你會為我好,”當最後的感情爆發過去之後,他脫口而出道:“我總是說你是一個婊子養的好人……你就是一個猶太雜種,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現在告訴我,你這個雜種,昨天怎麼回事?你捅了她沒有?我不是告訴過你,她是一把好手嗎?你知道她跟誰同居嗎?天哪,你沒被抓住算是幸運。她正和一個俄國詩人同居——你也認識那小子。有一次在皇家咖啡館我把你介紹給他過。最好不要讓他聽到風聲。他會把你的腦漿打出來的……然後他會為此事寫一首漂亮的詩,把它和一束玫瑰一起送給她。肯定的,我在斯臺爾頓就認識他,那裡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聚居地。他老爺子是一個虛無主義者。全家都瘋了。順便說一下,你最好當心你自己。那一天我就想告訴你,可我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你知道她也許有梅毒。我不是在嚇唬你。我也是為你好才告訴你的……” 這一場感情迸發似乎真的使他安靜下來。他設法以他那種猶太人的拐彎抹角方式告訴我,他喜歡我。為此他必須首先破壞我周圍的一切——老婆、工作、朋友、那個“黑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