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桓公十四年,齊僖公壽終正寢,姜諸兒當上了國君,即歷史上的齊襄公,文姜所生的兒子姬同也已經十三歲了。文姜本擬隨同她的丈夫魯桓公一同前往齊都道賀,伺機重拾舊歡,再續前緣,無奈當時諸侯大國新君初立,小國諸侯前往道賀的很多,深恐有所不便,便沒有偕行。
又過了四年,文姜終於慫恿魯桓公帶她一同訪齊。此事為魯國大臣所諫,據《左傳?桓公十八年》載:“春,公將有行,遂與姜氏如齊,申曰:‘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易此必敗。’”嗚呼,觀後來發生的事,竟是申公子說得有預見性。禮教這東西,森嚴了是不好,像樹木過於濃密遮蔽了陽光;太鬆散了更不好,好比一地陽光無遮擋,曬得人中暑發暈,一樣容易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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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節:十八春,時間為你我證明了什麼?(2)
但是這次魯桓公無力推脫他的夫人了,畢竟已經過了十八年。這十八年裡文姜從沒有回過國。先是齊僖公在世之日,生怕一雙小兒女為愛衝昏腦袋,做出驚世駭俗的事,所以一再拒絕文姜回齊省親;待到齊僖公過世之後,魯桓公早已風聞文姜與她的哥哥情感非同尋常,更有意打斷文姜和她哥哥見面的機會,就這樣一拖就是十八個年頭。
不過這次,不知是為了顯示自己國君的威信還是顯示自己做丈夫的魄力,討取妻子歡心,魯桓公終於答應帶文姜返齊。他不但去了,而且還是大張旗鼓地去了。可惜他還是掉以輕心,對感情洶湧為禍的估計不足。這不足使他最終不僅成了被人恥笑的破魚簍。丟盡面子還客死異鄉丟了性命,詩經《敝笱》隱射的就是這個可憐的老實人——
破簍攔在魚梁上,鯿魚鯤魚心不驚。齊國文姜回孃家,隨從人員多如雲。
破簍攔在魚梁上,鯿魚鰱魚心不虛。齊國文姜回孃家,隨從人員多如雨。
破簍攔在魚梁上,魚兒來往不惴惴。齊國文姜回孃家,隨從人員多如水。
魚和水在《詩經》中常常隱射兩性關係。這點比喻深刻地影響了後世的文化,男女歡愛常被稱為魚水之歡。《敝笱》的諷刺藝術運用極其成功,所言及的雖然是人倫禮教,卻沒有一點板著臉說教的意思,也不是硬生生地指責,而是從遠處著筆,由他物著墨。以比興的手法從漁人捕魚寫起,破魚簍架在梁壩上,魚自然捕不到,反而越發自由放肆。桓公無能管束文姜,又無力防閒,自然會有“齊子歸止,其從如雲,如雨,如水”的情況出現。王安石《詩義鉤沉》引陸師農曰:“其從如雲,無定從風而已。雲合而為雨,故以雨繼之,雨降而成水,故以水繼之。”各章末尾以“雲、雨、水”作結,語帶雙關,既形容隨從之人員眾多,是比喻,又以“雲雨”隱語“性”象徵“魚水之樂”,是興。如此比興相兼,比中諧隱,中國人的諷刺人之巧妙入骨,可見一斑。
聞一多先生在舊說之上,另發新見,我認為值得一提,他說敝笱是象徵沒有節操的女性,唯唯然自由出入的,象徵她所接觸的男子。這樣說的話,具有更廣泛的象徵意義,也很符合春秋時代齊女的社交風氣。
齊襄公聽說魯桓公夫婦來訪,大喜過望,親自到邊境迎接十八年來未見的妹妹。哥哥和妹妹,十八年前在黑暗中相愛的情侶,十八年來在黑暗中一種相思,兩處閒愁的愛人,終於在陽光下再見面。一個是正當盛年的強國君主,一個是風華正茂的國君之妻。當諸兒再見文姜的那一刻起,十八年的相思頃刻化做抵死纏綿的愛慾。
初戀的情人吶,又是最愛的哥哥。人和人的感情如此奇怪,距離和時間可以摧毀它,也可以使得它更妖豔,開得更茁壯肆意。
相愛如歡,雲飛,雨落,浪湧,在沉入深海般不顧一切的愛慾面前,所有的倫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