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了!你跟我的!喂!你至少露出開心或驚嚇的表情呀!你這樣算什麼呀?!”越吼越生氣,對他的不動如山感到憤怒,內心深處真正的怒意,是如文判所言: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他不識得她!他忘了她!
“小銀,夠了。”勾陳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要她別再一個勁兒地撕扯嫩嗓,做著徒勞無功之事,他輕扶她顫抖的雙肩,給她支撐的力量。“我們走吧……”
見他一面就好。
說完話就走。
什麼事都不會做。
不讓文判覺得麻煩。
他可以聽不見。
他可以不開心。
屁啦!
方才她說過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教她自己嗤之以鼻!
她見著了他的面,就好了嗎?可他完全沒有張眼看她,她貪心地希望他也同樣回望她呀!
說完話就走,她自顧自地說完了,滿足了嗎?這跟對著山谷大吼大叫有何差異?山谷至少還會迴盪她自己的嘶叫,而不是像現在,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哀切切、孤伶伶地,填滿地府。
他可以聽不見。可以嗎?可以嗎?!他聽不見她喊他,聽不見她說她與他是同類的天大好訊息,聽不見她說她身體裡孕育著兩人的孩子,聽不見她渴望瞧見他流露將為人父的憨笑……
銀貅被勾陳攬著肩,帶離池畔,一步,兩步,三步……她不死心地回首,看向池心不受干擾的平靜魂體,那麼美,那麼脫塵,那麼遙遠……
她倏地掙開勾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躍進池內,嘩啦水花四濺開來,勾陳忙不迭要拉回她,文判阻止不了第一隻,第二隻倒讓他給及時攔下。
“你不能下去!那池水若沾染上你或我的氣息,會使情況更槽!”
看似一般的池水,是舀自昔日天山月讀天尊所處之蓮池,清澈乾淨,不帶坐絲雜質,汙穢或雜錯的魂體只消在裡頭浸泡月餘,便能洗滌淨化。方不絕身上人類及貔貅血脈混合,造成他的魂體紊亂,必須靠這池水將其中一方較淡的影響去除掉,使他的魂體恢復完整。令文判意外的是,先前同樣情況的方家子孫前來,被洗去的,皆是貔貅那部分,獨獨方不絕,屬於人類的影響,已經消除泰半。
池水裡滌盡“方不絕”的過往,要是勾陳碰到那些池水,恐怕會破壞掉整池天泉的效力,更甚者,還會使淨化中的“方不絕”陷入神智錯亂,魂體難以完整。
“可小銀——”勾陳指著奮力往池心泅遊過去的銀貅。
文判只是搖頭,沒再多言,就連他,也不知道銀貅之舉,會帶來哪些改變。
藕臂撥動著,任由池水浸濡衣裙,池水並不深,僅達她的胸口,但水中阻力強大,寸步難行,她費勁泅泳,冰寒池水,教人四肢凍得疼痛,若不是她胸臆內燃燒著熊熊激動,恐怕也忍耐不住。
“方不絕!”
這三字,成為她前進的最大動力,她喊著,喊給他聽,也喊給她自己聽。
方不絕!
無聲的世界,透不進任何聲音,沒有心跳聲,沒有吐納聲,什麼都沒有……對,本該什麼都沒有。
是誰的名字傳了過來?好小好小聲,聽得並不特別清楚,太微弱了,偏偏在寂靜空間中,又變得無比巨大。
方不絕!你真的很過分耶!你知不知道我這些日子被肚子裡的臭小鬼們折騰成啥模樣?!我吃不好睡不著吐得天昏地暗,脾氣變暴躁,動不動就想哭,想起你丟休書給我時哭!想起你拿劍抵向我時哭!想起你抱我的時候也哭!憑什麼只有雌性要受這種苦?!你們雄性倒好!吃苦沒你們的份,享樂你們手腳倒很快!
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亮,水的波動,近乎凌亂。
是個女人。
在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