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載也聽出疑問來了,暨陽與崇州隔著江,又逢戰時,幾乎沒有漁船、商船過江,北岸的訊息很難傳到南岸去,但是崇州獲此大捷,應飛騎傳捷,暨陽應該在今日破曉前接到傳捷塘報才是。
大捷訊息竟然拖到十九日午後,還要韓載家人坐小船追來才知此事——這裡面的蹊蹺,令韓載、蕭濤遠、蕭百鳴等人想不明白。
“也許林縛老成持重,要待戰果統計出來之後一起報捷,”蕭百鳴自問自答的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他在燕南時,報捷時機似乎也有拖延,倒像是他的一貫惡習——若崇州真獲大捷無誤,而林縛未派人傳捷,韓大人倒可以搶先一步……”
韓載先是一愣,接而會心一笑,他人還沒有到江寧,要是他搶先一步以崇州宣慰特使的名義派人到郡司傳捷,這份軍功怎麼也要分他一杯羹!
嶽冷秋、王添總是要偏幫他的,就算傳捷有些誤差,有些不準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林縛在崇州不急於飛騎傳捷,不是為別的,是不希望崇州方面看似輕鬆易得的勝利傳到兩浙提督權次卿的耳中,使他做出東海寇在昌國防禦空虛、有機可趁的錯誤判斷。
北犯鶴城的東海寇雖說比暨陽之戰時要精銳得多,但是很明顯東海寇這次的北線主力以程益群、舒慶秋部為主,都非奢飛熊在東海依重的核心戰力,奢飛熊必定在昌國給權次卿設好了陷阱等他跳進去。
林縛此前透過顧悟塵給權次卿發函提醒奢飛熊可能在浙東所設的陷阱——顧悟塵兼督鄉營,江東沿府諸府縣以鄉營為主力備海患,江東按察司使與兩浙提督府有直接的公函往來——但林縛很懷疑這樣的公函能起到什麼效果,很可能給權次卿輕蔑的一笑丟到廢紙簍裡去。
林縛不得不在崇州使些小手段,刻意瞞報東海寇入寇鶴城的規模,使權次卿不要上當受騙。
即使是平時,有揚子江分隔南北,崇州的訊息通常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傳到浙東去。即使聽到崇州大勝的訊息,沒有官方塘報的確認,以權次卿謹慎細微的性子,也多半懷疑是東海寇使間散播謠言——這才是大捷訊息在崇州傳開,但林縛拖著不直接跟江寧報捷的根本原因。
總之該是江東左軍的戰功,誰也搶不走,他卻沒有想到韓載會在暨陽破壞他的計劃。
大橫島,奢飛熊接到鶴城慘敗的軍報,心裡也震驚異常,但是蘇庭瞻在秘信裡寫道:“非有此敗,不然不足以使權次卿入彀!”又使他臉色恢復如常,是啊,北線沒有紮紮實實的一場大敗仗,如何使權次卿相信東海寇主力北移侵犯崇淮?
奢飛熊將秘信扯碎,雖然他本意也不希望敗得這麼慘,但是這次受損最嚴重的是老二的嫡系、程益群部,蘇庭瞻在秘信中所寫的話要讓漏到老二的耳朵裡,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他看著紙片如雪花散入礁下浪中,跟左手一名將領說道:“鶴城之敗,蘇庭瞻有不可推御的責任。你點兩千精銳往援,一定要將北線戰場撐起來。蘇庭瞻啊——就讓他回來守大橫島吧!此時江東左軍的舟師很可能龜縮回江口,你率部快速透過江外口,走淺水灘接近鶴城——走淺水灘無需懼怕江東左軍舟師追擊!”
“末將得令。”徐鍾是東閩徐氏子弟,奢飛虎之母徐氏出身徐家,是徐鐘的姑母,他這時候還想不到大公子奢飛熊有暗中削弱二公子的心思,沒有多想,就遵令點齊部屬去鶴城軍塞頂替蘇庭瞻。
江東左軍舟師雖說可以藉著船大且堅的優勢封鎖鶴城港,但是東海寇多乘平底船,從淺水灘登陸不需要借用港口,江東左軍還沒有將足夠的兵力優勢,鶴城軍塞東側的淺水灘都封鎖住。
為了使權次卿相信北線才是東海寇這次的重心,奢飛熊在鶴城慘敗之後,還必需往北線繼續集結兵力。
林縛無福享受新婚燕爾的閒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