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僅從官位來比較,正六品的武職也非是九品的儒林郎所能比,但是林縛與柳西林同屬顧悟塵一系人馬,還是要以與顧悟塵關係的親密程度來決定彼此的實際地位。
“淮安府加徵漁稅以養緝盜營,洪澤浦的局勢就陡然緊張起來,情勢最緊張時,數萬漁戶聚集喧譁,加上其時流民過境,年節前後,洪澤浦水路就徹底不通了。雖說東陽僅有石樑縣的東北一角與洪澤浦相鄰,但是一旦洪澤浦漁戶鬧事,東陽也勢必受到影響,接到調令時,我人在石樑縣北戒防,一時也脫不開身。月初,在淮上清匪的緝盜司陳韓三部給調入淮安,就駐紮在洪澤浦東北威攝亂民,聚鬧漁戶始才散去,我這才能夠回府城跟沈大人交差……”柳西林說道。
“陳韓三部調入淮安,有無生血腥事?”林縛問道。
“聽說殺了些人,不是很嚴重。陳韓三非淮安人,他在淮上也滿手血腥,在洪澤浦動起手來更沒有什麼顧忌。沈大人倒是很反對將陳韓三調過來,弦已經繃得太緊,適時要緩一緩,只不過沈大人管不了東陽府之外的事情。林兄去石樑縣倒不用太擔心,我回府城,沈大人還是讓一部人馬駐守石樑,由石樑知縣節制……”柳西林說道。
東陽府知府沈戎是主張整編地方府軍的少壯官員,柳西林便是沈戎挖掘出來的優秀將領,東陽府軍要比鎮軍更值得信任。聽柳西林說,沈戎對洪澤浦的情勢還是存有憂慮,的確,當漁戶生計都成問題時,聚眾譁鬧,應該不是武力彈壓能輕易唬散的。此時漁戶散去也許是暫時的隱忍,但是也透露出一些別的資訊,洪澤浦漁戶的聚與散顯得有序,不像是普通的譁鬧。
大小鰍爺葛存信、葛存雄兄弟以及葛家是南汝河漁民、船戶的領,也是後來領導南汝河漁民、船戶抗捐的領袖,洪澤浦大小四十餘湖也存在多家與葛家性質相當的豪民勢家,平時官府藉助他們管理漁民、船戶,向漁民、船戶徵稅索捐,也緩解官府與漁戶的矛盾,一旦矛盾激化,有些豪民勢家甘為官府爪牙,有些豪民勢家則同情漁戶,也保不定有些人有別的野心。
洪澤浦漁戶聚眾譁鬧,背後應有一些人物在秘密組織、推動,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只可惜從淮安府給郡司的塘報邸抄裡看不出地方上有覺察到這些。
大鰍爺要值夜,酒吃了一半就住了手,出去巡哨。
林縛又與柳西林說了江寧的一些情況,有孫敬堂、顧天橋在場,林縛也只是泛泛而談,讓柳西林對江寧情勢有個大體的瞭解,具體而微的機密之事,柳西林到江寧後,顧悟塵與張玉伯都會跟他面授機宜的。
吃酒到深夜,林縛就留柳西林在船上休息,等天亮之後再讓西河會派一艘船送他們去江寧,他這邊多一艘船少一艘船沒什麼大礙。
渡口上那些人形跡可疑,流民也多,萬一有人鼓動流民譁變,柳西林與他三名隨扈肯定無法應付,也不能指望渡口那些平時只能欺良霸善的哨丁、稅丁能幫上什麼忙。
孫敬堂回後面西河會的烏蓬漕船休息,林縛讓趙虎陪他在甲板上走走,大鰍爺葛存信站在船頭盯著岸上看,渡口除了幾盞孤燈亮著,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的影子。
“有什麼情況?”林縛見大鰍爺神色比較嚴肅的盯著岸上。
“有幾撥人覬覦這邊,還有一撥人剛離開,”大鰍爺說道,他守在船頭,還是能隱隱約約看到岸上的情形,“兄弟們都穿了甲輪流休息,他們要是盯上我們,真是不開眼自找苦吃。”
有甲無甲,差距甚大。東陽號上有二十副精良組甲,其他人再差也是雙層皮質合甲,近距離裡甚至不用怕獵弓攢射,也難給普通刀劍所傷,船上諸人又都梟勇敢戰,所配陌刀等皆利器,又藏有強弓利簇,要是還畏懼小股流寇,大鰍爺葛存信也白活這一世了。
林縛盯著岸邊看了片刻,黑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