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莊賢只是路過。他甚至連小苑的月門都沒有進,僅用一種看蟑螂臭蟲的神情,極度鄙視地對她說:
“你明天到我營帳來,我有事交代。”
劉戎聽得眼皮子一跳,心道:哎呀,媽呀!這人說話都不“蛐蛐……蛐蛐……”地叫了,肯定打算找我秋後算賬呢!
劉戎嬉皮笑臉,賴皮道:“呵呵……我能不去麼?”
“不能!”莊賢瞥她的鳳眼,冷冷冰冰,“明日我會派傳令兵來,你在家等著便是。”
於是這天晚上,劉戎是徹底不‘釣魚’了,甚至連瞌睡都跑得一乾二淨。整個人清醒得很。
即便如此,她給謝瑜手指抹藥的時候,還是唉聲嘆氣個沒完。
結果一向沒什麼反應的謝瑜,居然動了動手指,然後很艱難地握住劉戎的手,杏仁眼亮亮的,彷彿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劉戎也望著他,無奈地苦笑一下。
很長時間,兩人都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對望彼此,眼中都是化不開地愁苦之色。
謝瑜像是隱忍了許久,又像是早已忍耐了太久太久,他的眼角先是流下了一滴淚,然後劃成兩行,最終失聲痛哭起來。
劉戎側躺下去,伸手拍拍他,安慰道:“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謝瑜居然一把抱住劉戎,似乎也不想讓自己的哭聲吵醒對面睡著的二人,竟將整個頭顱深埋進劉戎的胸口,悶聲哭得劉戎中衣前襟都溼了一片。
劉戎晚上並不束胸,只穿了劉十七給的肚兜,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結果看謝瑜哭得像個孩子,又見他畢竟才十八歲,這要是放在現代,也就是個心智未成熟的半大孩子,連大學還沒上呢,也就隨他了。
謝瑜哭累了之後,又睡著了,卻依然摟著劉戎不撒手。
劉戎沒法子,將他抱了一宿,後來暈暈乎乎自己也睡著了。但總歸心裡有事,天矇矇亮的時候,劉戎就醒了,輕手輕腳地下床,穿好衣服,又套好謝瑜給她的鎖子甲,英姿颯爽地出了門,獨自去了莊賢的營帳。
到了那兒一看,莊賢帳中的擺設,已與上回所見,有著很大不同。
莊賢一個人站在一個巨大的沙盤前,一手抱胸,一手託下巴,像是在思考問題。他瞧見劉戎進來,也只是瞅她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看向面前的沙盤。
劉戎看見那個巨大的沙盤有點像售樓部賣房子做的模型,只不過上面擺的,不是小區,而是建寧到成都的路線圖,其中的山巒溝壑,樹林深谷,包括棧橋毒泉,都用沙子逼真地還原出來,做上了標記。
劉戎又見他帳內的書櫃,矮几,包括床上,只要能擺東西的地方,到處都放著書與竹簡。
劉戎走進來時,碰巧路過他辦公用的案几,見上面一摞一摞,堆滿了好像小冊子一樣的薄書。
莊賢也不跟她講話。劉戎就隨手翻開一本看了看,發現這些摺子,貌似都是下級彙報上來的檔案和簡報,如今都已經壘得高高的,堆滿了整張案几,有些放不下的,甚至只能擱在案几兩側的地面上。
劉戎瞧見他上次抱在懷中,寶貝得不得了的中阮,如今也只能靠在屏風的一角,上頭落了厚厚一層灰。
“唉……看來這半個月,軍師你也不好過啊……”劉戎在帳內看了一圈,走到沙盤前,站在莊賢身邊,用手輕輕拍了拍沙盤的木板邊沿,“是我連累你呀……”
聞言,莊賢居然冷哼一聲,說話的語氣,像是極度不屑,“你有什麼可連累我的?你想多了。”
劉戎來之前,已經預料到,自己今天絕對不會有好事。莊賢的態度,她也估摸出七八分。這會兒見莊賢如此態度,她倒也不氣不惱,反而表現出一副很厚道地嘴臉,對他道:
“是我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