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的同時,也無形中將愧疚之情加重了幾分。不過有隨時可能捲土重來的愛與美之神環伺,他也無暇多想,只將多獻幾隻裹著黑紗的山羊做祭品的念頭深藏,匆匆收拾行囊,就騎上霍斯,尋了離冥府於人界的入口最近的拉科尼亞的方向而去,想著萬一真無路可退,也能及時進去避上一避。
可惜沒走出多遠,就遭了只攜裹著雷電、身形巨大的雄鷹的所發起的,氣勢洶洶的襲擊。
饒是有著十足的警惕性與敏銳的直覺,行動極其靈活的植物神也只堪堪躲過。他自然不會將它所表現的膽大視作簡單的暴動,輕盈地自馬背上由平伏的躲避到側翻潛入林中的果斷,如同在灑了水的冰面上滑行般一氣呵成。
他迅速抽出了背上的箭簇,全無遲疑地堅定對準了那威風凜凜的巨鷹,一下拉滿,隨著修長的控箭之指輕輕一顫,三支白楊枝製成的箭矢就雷霆萬鈞地射了出去。
他箭法極佳,三支被同時射出的瞄準的都是雄鷹那炯炯的雙眼,然而這能輕而易舉地貫穿獵物的銳利箭頭在擊中它後,只發出了鏗鏘的脆響,就如一顆不起眼的石子撞在了高大的城牆上,雄鷹毫髮無損,失了力氣的箭簇疲軟地倒在了周圍。
攻擊並不奏效,阿多尼斯的心往下驀地一沉,動作卻半點不慢,當機立斷地丟下無用的弓箭,又因不想連累那些儘管畏於天神威壓、依舊不惜攔下禍殃地捨命阻攔雄鷹追來的草木,並沒有心懷僥倖地躲入密林深處,而是一咬牙,要朝林外的空曠之地跑去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一轉身,就撞進了一個魁梧結實的懷裡。
神出鬼沒的冥王高深莫測地睨了他一眼,旋即舉起黑黝黝的兩股叉,態度不似之前對付阿芙洛狄特時的隨意,卻也是遊刃有餘的地念了一句什麼,那隻耀武揚威的雄鷹就淒厲地嘶鳴一聲,似被鋒利吊鉤傷到的魚兒一般,連誘人的魚餌也顧不得了,身形踉蹌地落荒而逃。
威風八面地輕鬆處理了迫在眉睫的危機,冥王淡定地收回權杖,墨綠的眼眸沉靜如水,直勾勾地注視著頗不自在的阿多尼斯,久久地一言不發。
植物神苦笑了下,為這短短半日功夫,就因一意孤行而把自己折騰得頗為狼狽而羞愧不已:“又給您添麻煩了。”
霍斯顛兒顛兒地跑過來了,似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不安地以碩大的腦袋拱了拱他。
哈迪斯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彷彿自己恰到好處的挺身而出有多不足為道一般,更沒有嘲笑他自討苦吃,而是略帶關切地問道:“還好?”
“承您的恩澤。”阿多尼斯無奈一笑,徹底放棄了在奧林匹斯諸神層出不窮的追捕圍獵和肆無忌憚的歹意下逃脫的妄想,主動懇請道:“如果可以的話,請帶我一起回冥府——”
“可。”
不待他說完,哈迪斯已經飛快地允了,還極其自然地執起了他的手。
若非那張英俊冷漠的臉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暗暗掙脫未果的阿多尼斯,幾乎要產生對方感到迫不及待的詭異錯覺了。
接下來在冥府渡過的日子,遠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要不是他見冥神們皆都無比忙碌,分身乏術,忍不住主動接下了幫忙修繕愛麗舍的活計,即便一昧地閒散度日,似乎也不會有神祗會來指責。
除了頻頻來探望他,態度太過熱情的冥王叫他感到很是不知所措外……這般安寧的生活,倒真是他夢寐以求的了。
直到有一日,安靜祥和的愛麗舍的中心,忽然憑空冒出來一處晶瑩的泉眼,被那剔透的溪流淌過的植株則變得越發茁壯起來,這點異動即刻吸引了暫時管轄此地的阿多尼斯的注意力。
“……恥辱。身為墳塋的無上君主,冥府的高貴主宰,卻不惜動用荒唐可笑的伎倆,來掩飾邪惡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