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只是被薄薄的衣料悶得有點甕聲甕氣:“慚愧呀,我竟一無所知。”
阿多尼斯:“……”
他在稍感失望之餘,也發覺自己這問題有多傻了。這顆石榴明顯就沒離開過生它養它的落葉灌木,與同胞兄弟的關係又不和睦——應該說是單方面被棄若敝履,驀然來到其他地域,對這一無所知也是不值得詫異的。
冥石榴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可算是在亂糟糟的記憶裡翻出了能扯上點關係的資訊,殷勤道:“殿下不妨再往前走,等見到黑色的白楊樹了,就能找到最學識淵博的水仙花。”
不待阿多尼斯說話,它就心虛地補充了句:“大約只有切實的探險,才能檢驗其中的價值。”
——畢竟它真記不清楚了。
雖然這個嚮導語焉不詳,自己都很迷糊,阿多尼斯還是決定按照它所說的方向走去試一試。
幽深的小徑旁有一道淺溝,上面零零碎碎地長著幾株葉片怏怏的薄荷草,他碰觸它,想進行交流,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唯有聽到斷斷續續的哽咽啜泣。
“它經常自覺委屈地哭個不停。”在植物神的懷裡窩著,時不時還被那雙香膏般的柔荑碰觸,冥石榴歡樂得像重獲新生的飛鳥,隨時都要因過於雀躍而騰飛直去。
見薄荷草對植物神熟視無睹,它尤其憤怒,氣哼哼的唸叨著,難得刻薄:“誰跟它說話,它都愛理不理,沉溺於悲傷之中,哭啊哭,不解自己的身影為何無法倒映在心儀的墨湖。偶爾自我厭棄,又偶爾自封佳美。”
“可別給機會,去理它的浮豔和自我陶醉,更別回應它痴傻得神志不清的連篇妄語,儘管愛上了尊貴的陛下,但這份可恥的一廂情願,才不值得被多看一眼。”
阿多尼斯:“……”
他竟無言以對。
沿著清幽的小徑走到盡頭,躍過波濤洶湧的黝黑小河,又經過幽謐嶙峋的巖谷,再穿過七重高牆,一排茂密的白楊便靜靜地映入了眼簾。
它們高大挺拔,枝繁葉茂,凍裂的外皮沉墨烏黑,似受過鞭撻般傷痕累累,又如沐血而戰的英勇衛兵,不因磨難傷害退卻。
不消任何人解說,阿多尼斯一眼就認出了被身為保護著的白楊所包圍,嫩綠草茵,陽光和煦溫暖,處處洋溢著和樂之氣的田園,就是叫等待審判的亡者心馳神往的極樂之所——愛麗舍。
就像沙漠裡傲然獨立的綠洲,無災無妄,無紛無爭,不被縱情享樂的足跡所汙染,是民康物阜的祥和美滿,閃爍的翠光象徵著希望與愜意,是渴望苦難哀慼的幽魂夢寐以求的避難所。
阿多尼斯卻覺得古怪,一步都不願邁入。
已經這麼接近了,他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來自沐浴在日光下的植物所釋放的歡欣喜悅,也看不見生命自然煥發的奇光異彩,更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
呈現在眼前的景緻虛假而美麗,就像一張畫技高超的巨幅油畫,一張被工匠精心織就的華毯,忠實又刻板地描繪著機械的迴圈。
“沒有經過罪責判定的生者,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自沉吟中被驚動,垂眸順著這突兀響起的聲源看去,只見一株在淺淺的水窪裡紮根茁壯,藉著明澈無波的水面依依自憐的水仙,正極不客氣地昂著雪白的花瓣,朝著這皎潔如月靈的溫純植物神訓斥。
“橡樹最威嚴,它始終立於雲氣縈繞的山巔,而啼叫的菲洛墨拉不離稀疏的河谷。飽滿的稻穗是屬於善良勤者的犒勞,既你這位誤闖者有著玉質美姿,冠絕群儔,華貴的白色殿堂便是你的歸屬,光明磊落地揮霍如雨般落下的愛慕,卻純潔如常得挑不出半點瑕疵。”
冥石榴被它威儀所懾,神情萎靡,戰戰兢兢,瑟瑟發抖。阿多尼斯一邊安撫著它,一邊淡然地衝潔白的水仙頷首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