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形高大、略微削瘦的男人,他穿著一套銀灰色西裝,一點都沒有居家休閒的樣子,反而像隨時要出席會議似的。
他深刻的五官中流露出憂鬱的神采,兩道濃眉則緊緊皺起,不知道在生什麼氣,或者,他只是習慣性而已?
當他凌厲的眼光掃射過她,雨荷在心底顫抖了一下,但她仍然挺直背站好,她母親總是要求她這樣站好的。
而讓雨荷覺得奇怪的是,他看起來大概才二十七、八歲而已,怎麼可能是那位學生的家長呢?依照家教中心給她的資料,她要散的學生是高三的女孩啊!
“請問……是趙先生嗎?”雨荷這次懂得要問明身分了。
他隨意點了個頭,拿起那枝燃到一半的香菸,緩緩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煙霧。他對著那煙霧看了一會兒,彷彿還不想跟她說話似的,又慢慢把煙弄熄了。
雨荷感到有些不自在,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咳嗽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趙先生終於從桌上拿起資料,以冷漠的語氣問:“白小姐,你在英國住過十五年?”“是的。我母親是英國人,我父親是臺灣人,我十六歲時才回到臺灣。”“為什麼?”“因為我母親過世了,我和父親便回到臺北老家。”
她父親白建明是一位自由攝影師,由於不能接受睹物思人的環境,便決定搬回臺灣。當初,他是為了母親而移民到英國;最後,卻也是為了母親而離開英國。
趙先生依舊是面無表情,“你教過書嗎?”她誠實的作答,“沒有,這是我第一次應徵。不過,我在學校修過教育學分,我以後希望當個老師,我會認真學習的。”趙先生沒有再發問,只是用一雙黑眸冷冷的打量著她,從她身上的白毛衣、藍裙子,看到她素淨的臉龐、披肩的長髮。
“你真的有二十一歲嗎?你看起來比我妹妹還小。”原來那位學生是他的妹妹啊,雨荷這才明白了情況。不過。這個家好像是哥哥在做主,不知他們的父母人在哪兒?
“我帶了身分證,你要不要看一下?”雨荷知道自己長得像外國娃娃,白皙的面板、烏黑的頭髮,五官又特別的孩子氣,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他冷笑一聲,“不用了。”雨荷正感到有點尷尬時,趙先生突然開口說起英文,他問她今天陽明山的天氣如何?雨荷只愣了一秒,就回過神來用英文回答,她把山上的景象描述得很清楚,還談到了滿地的落花,有山櫻花、杜鵑花和桃花,她對大自然的一切都充滿興趣。
“perfect!”最後,趙先生這麼稱讚她。
其實,他說的英文也很棒,跟英國人沒兩樣,不過,他大概沒時間教他妹妹英文吧!雨荷猶疑地問:“那……請問我合格了嗎?”趙先生沉吟了片刻,又掀起另一根菸,彷彿在跟煙說話一樣,“從你一進門,你就受到了觀察,目前為止,你是唯一透過三項考試的人。第一,你把雨傘放進傘架,第二,你沒有隨便碰我的書,第三,你的英文很好。”雨荷一聽,霎時傻住了,怎麼請個家教還要考試過關的嗎?好可怕。就像是山上的大霧湧進了室內一樣。
雨荷默默的望著他,不知為何,他這樣的側面剪影,讓她有一種既朦朧又深刻的印象。終於,他望著窗外的雨景,以遙遠的語氣說:“我們趙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一定要有教養、有氣質的老師,才能教好我妹妹。我絕對不允許那種輕佻、隨便的大學生來教書,那隻會帶壞了我妹妹,讓她忘記什麼才是自己的本分。”“噢!”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雨荷卻覺得聽來很刺耳。
“你的教養、學識都還不錯,我可以列入考慮範圍。”雨荷沒什麼好說的,應徵工作本來就是讓人家挑的。
“你一星期來上兩次課,一個月三萬塊夠嗎?”“啊?”雨荷瞪大雙眼,“這……這樣太多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