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海棠會繼續問關於小雨她們的事情,但是出乎意料的,海棠把毯子疊好放在旁邊後,就抿著嘴巴,將面部表情拉成笑容狀直直地盯著我看。
不知道為什麼,海棠的這個表情讓我看得很心痛。我從來也沒有看到海棠這樣子過,那種力圖在我面前強行壓制一種心情的神態第一次出現在海棠臉上,確切地說是海棠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惟妙惟肖地表現如來。
“你……你怎麼會想到讓我幫你買毛線和針的?”我極度需要用和她之間的對話來緩解這種幾乎讓我無法承受,無法應對的氛圍。
海棠沒有說話,只是側過頭看著陽臺外面的世界,眼神空洞而哀傷。
“我的意思是現在天氣還挺熱的……”我很需要海棠說話,否則我真的要透不過氣來。
“我給你打件毛衣。”海棠突然收回之前的目光,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著我,“如果……如果我給你打件毛衣,你還會要嗎?”
海棠的睫毛微微地跳動著,臉上卻依然是剛才強行裝出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很不自然,而且儘管有海棠美麗的臉龐做資本,依然顯得蒼白無力。
我感覺到我的心跳得很厲害。
海棠的這個問題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也許是我想多了,或許真的僅僅是一件毛衣這麼簡單的事情。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很難判斷和回答的問題。
由於有了前面和瓊之間的對話,使我特別注意海棠說的每一句話。倘若是平時,我一定笑著說“好啊”,但是今天不一樣,我不能在說了“好啊”之後再加幾句類似於“我們海棠美女給我織的毛衣穿起來一定很舒服”之類戲謔的話。
我不經意地用左手食指的第二個關節扣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為我飛速地考慮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作掩飾。
“怎麼?怕我打的毛衣難看,不敢要?還是要了後不敢穿?”海棠見我遲疑,便撅了撅嘴,自嘲地說。
海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基本都會打毛衣。由於海棠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所以她母親是一個特別本分的女人,從小就教海棠燒菜刺繡,打毛衣自然也是必修課。海棠打的毛衣我是見識過的,當初她給我打的毛衣我不拿出去炫耀已經是剋制了很強烈的衝動了,哪裡有難看之說。
“哪裡,我的意思是說……”
我知道我的這個回答必須很慎重,或許是我想多了,但是直覺又一次提醒我,這件毛衣是拒絕還是接受並不簡單地關係到一件毛衣的問題,或許真正的用意不在於此。
我感覺有點口乾舌燥。
“嗯?”海棠不解地看著我。
“我的意思是,現在打毛衣會不會早了點?”既然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那我只得選擇拖延。
“明白了。”海棠似乎放棄了,默默地轉過身,從床上爬下來,走到桌子旁邊,拿起費法醫生給她配的藥,現在是她的吃藥時間了吧。
由於水喝得過快,海棠在吃藥的時候猛烈地一陣咳嗽,接著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而且是很安靜。
海棠並沒有轉過身來,就這樣站在桌子邊,從背影看去似乎一切都是靜止的。
或許海棠不想讓我看到她的臉,但是桌子旁邊通向陽臺的玻璃門卻是她沒有想到的鏡子。海棠的臉龐清晰地在玻璃上顯現出來。我沒有為發現這個“鏡子”而感到任何興奮,相反的是無盡的後悔。因為我看到海棠緊緊地抿著嘴唇,大顆的眼淚從她緊閉的雙眼掙脫出來,順著她的臉龐迅速滑落。
我的回答讓她失望了?
不。
我想……
應該是絕望。
“不是,如果不合身的話……我可無法穿。”我補充,只補充這麼多,因為我發現我的心已經痛到快不能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