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是僅次於那兩座高城的第三大城,城牆雖然比霧雲、神威兩城稍矮一些,卻全是用南疆特產的一種大石堆起。第一代蒼月公鑄城時,據說用了二十三萬民夫,歷時兩年才完工。現在,那些石城磚上卻都是傷痕累累,雉碟也大多斷了。我的手摸在那粗糙的斷面上,掌心也感到一股刺痛。
他看著城池,低低地道:“圍城三月,我曾親眼看見城中百姓不顧一切,想要逃出城來。武侯命我,有出城者殺無赦。我做下此事,便知要擔當起一切後果了。只是當年大帝明令不得殺降,何況那些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師出已逾十月,圍這城便已圍了三個月。聽說出發時文侯鑑於高鷲城城池堅固,曾向武侯面授機宜,定下這“為淵驅魚”之策,將蒼月公殘兵以及難民盡驅到高鷲城來。蒼月公可能也沒想到他這城裡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本可支撐數年的糧倉一下子便空了。不然,以高鷲城之堅,只怕武侯的四將合圍之計難有勝算,城內糧草未光,我們的糧草先已耗盡了。
我依然不語。正是他這一念之仁,惹禍上身了。他站起身來,笑了笑,道:“楚將軍,我們走吧,武侯只怕已然等急了。”
祈烈走上前來,想以繩索縛起他,我叱道:“退下!不得對陸將軍無禮。”
祈烈卻不退下,道:“將軍,武侯明令我們將陸將軍縛去,如果不遵號令,將軍只怕也不好交待。”
陸經漁回頭看了看我,道:“楚將軍,你這親兵說得對。軍令如山,若有人例外,焉能服眾?”
他伸出手來,讓祈烈縛上了。我站著,一動不動。等祈烈綁好了,陸經漁道:“楚將軍,走吧。”
我看著他,突然有種心酸。我道:“陸將軍,我願以功名贖陸將軍之命。”
前鋒營裡,我雖與蒲安禮那幾個關係不太好,另外有五六個百夫長卻與我是生死之交。如果他們知道我這麼做,也一定會和我共同進退的。
陸經漁道:“楚將軍,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以武侯治軍之嚴,你這麼做也無濟無事。放心吧,按我以往的功勞,武侯不會殺我的。”
這時,城頭下突然亮起一片火把,也不知有幾百支。我吃了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何中匆匆上來,道:“爵爺!”
陸經漁的臉沉了下來,道:“何兄,你這是做什麼?”
何中道:“爵爺,我軍一萬八千二百零三位弟兄,都願以身相殉。”
我的臉有點變色。這何中話說得可憐,但話中之意,卻是在威脅我。看來,這次差事的確不好辦。
陸經漁喝道:“胡鬧!何兄,君侯於我,等若父子,你們豈可說這等話令他難辦?快退下。”
何中卻不退下,道:“爵爺,你這次前去,定是凶多吉少。何中身受爵爺大恩,未能殺身以報,心中有愧。只求爵爺讓我為爵爺殉死。”
陸經漁面沉似水,道:“胡鬧,我命你整肅部下,聽侯武侯將令,不得有任何異動!”
他雖然被綁著,話語間,依然還是叱吒風雲的一軍主帥。何中還待說什麼,陸經漁道:“楚將軍,我們走吧。”
他已向城下走去。城下,大約左路軍的軍官都已在了,見陸經漁下來,齊齊跪倒。在火把的光中,我見陸經漁眼中,依稀也有點淚光。
我一言不發,跟著陸經漁走去。
一進營帳,其餘的百夫長都在,女樂早已退下了,大家都在等候。陸經漁跪倒在武侯座前,道:“卑職陸經漁,請君侯萬安。”
武侯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神色,他慢吞吞道:“陸將軍,昨日有二千餘共和叛軍自你駐守的東門逃出,此事可是屬實?”
陸經漁垂頭道:“屬實。只是當時我見那二千餘人大多是婦孺,一時動了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