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閨裡,哪裡知道京城的事。那一年京城附件先是發了洪水,接著又是時疫。京城裡雞鴨死了半數。那雞蛋就成了稀罕東西,二十個大錢,一般人家還買不到的。別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就是宮裡面的份例都減了一半。我還記得,那年有一天,小五不知怎的就要吃雞蛋羹,偏巧家裡的都用完了,外面買的又來不及。廚子就拿鵝蛋做了一碗,小五隻吃了一口,就說不是雞蛋,給吐了出來。那廚子是極有本事的,蛋羹里加了許多幹貝,又調好了味道,一般人哪吃的出來,偏小五這舌頭,是天生的饕餮。”
齊儀嘴巴刁,而且不一定要山珍海味,卻是缺什麼他就要吃什麼,這是齊府都知道的事。
“老太太編派我,我怎麼不記得這回事了。”齊儀不依道。
容氏大笑,齊二夫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荀卿染卻有些唏噓,京城的繁華,齊府的富貴,竟也有這樣的事,那麼民間普通百姓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荀卿染又說起二十年前的菜價,十年前的,三五年前的,和今時今日的比較,又引得容氏熱熱鬧鬧地說起這些年京城的變遷。
“這些個簪纓之家,哥兒姐兒都養的金貴,不讓知道這些,說不尊貴。我卻不這樣看,這些民間疾苦還是要知道些,不能養出“何不食肉糜”的紈絝來,只別沾染了銅臭氣就是了。”容氏最後道。
荀卿染不禁暗自佩服,容氏也是後宅婦人,不過這眼界和知識面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國家和民間的大事,都能夠如數家珍。
容氏有意無意地掃了齊二夫人一眼。
“這孩子,看個賬簿,竟看出這許多有趣的事來。”齊二夫人笑道。
荀卿染垂下眼簾,趣事可不是白白講給人聽的。
晚間,祈年堂上房。
“你找了佟家的,可都問清楚了。”齊二夫人問張嬤嬤。
“奴才和那佟家的也算的老交情,以前在侯府時小姐妹們都曾在一起當差。她也把奴才當個貼己人。奴才依著太太的吩咐,問的極為仔細。佟家的雖遮遮掩掩,不過奴才卻聽得明白。她那女孩十六歲了,卻是有著攀龍附鳳的想頭。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到四爺跟前賣俏。誰知道她那女孩不知哪裡惹怒了四爺,四爺就罰她跪在外面。她們知道四爺處置人的手段,怕得要死,就求了四奶奶。四奶奶做主放了那丫頭,只罰了一個月的月錢。四爺竟然就默許了。”
齊二夫人皺了皺眉,那丫頭打的何種念頭,荀卿染不會不知道,這麼寬大的處理,也得了齊攸的認可,這夫妻兩人是有了什麼打算?
“可是四爺要收那丫頭在房裡?”齊二夫人問道。
“四奶奶雖沒直說,卻待那丫頭極好。佟家的和那丫頭也被嚇怕了,只認四奶奶是主子,那個心意,是等著四奶奶做主了。”張嬤嬤道。
“依你看,四奶奶到底是嫉妒還是不嫉妒,她真的會往屋裡收人?”齊二夫人問道。
張嬤嬤覺得這事很不好說,“說不嫉妒吧,上次采芹的事,擱在別人身上就認下了。可若說嫉妒,也不像。兩個陪嫁的丫頭都有姿色,對香櫞也極好,還有這個香秀,若是嫉妒,直接藉著四爺的勢發作了就是了。”
齊二夫人覺得張嬤嬤說得沒錯,又有些悵然。今天這事,她聽到後想過三種局面,或是齊攸要收香秀,荀卿染不肯,或是齊攸罰了丫頭,落荀卿染的面子,或是荀卿染放了香秀,齊攸不滿。不管哪種,兩人之間都會有嫌隙。
她沒有想到,這事不僅沒有在兩人之間造成隔閡,反而更助長了荀卿染的聲勢。
這兒子本就更和容氏親近,這以後再和媳婦如此親近,哪還有她這個母親的位置。
齊二夫人這一晚上,睡得相當不安穩,第二天早上起來,就連打了幾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