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湄見他真發了大愁,想起了父親留給她的那幅名畫兒。“建國,實在不行,咱們就先把那幅畫兒拿出來賣了吧。當年,我爸留給我那幅畫兒,就是讓咱們在遇到裉節兒的時候,用它來救急的,現在不正是用上它的時候嗎?”
其實,張建國早就想到了那幅名畫兒,只是怕小湄捨不得動它,沒敢說出口。現在見小湄已然把他要說的說出來了,便就坡下驢地說:“是呀,咱爸給咱們留下那幅名畫兒,是讓咱們救急的,可是怎麼賣?賣給誰呀?我賣大白菜行,賣畫兒可不會,咱別讓人給坑了。這可是個技術活兒。”
小湄想了想說:“是呀,你不懂畫兒,我也不懂。這事兒還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可怎麼辦呢?”
她猛然想起了馮爺,誰不知道馮爺是“畫蟲兒”呀?他從小就玩畫兒,是真懂畫兒,找他把這幅畫兒賣了,他不會蒙自己。可是小湄跟馮爺是“發小兒”,而且倆人的關係不一般,怎麼不一般呢?當年馮爺差一點兒沒跟她成兩口子。您想這種事兒能讓張建國知道嗎?所以她尋思了一下,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看咱們找郭秋生吧,這小子路子野,聽說最近跟香港的一個畫商走得挺近乎。”張建國猶豫了一下,對小湄說。
“找‘泥鰍’?那不是找挨坑嗎?‘泥鰍’多滑呀!再說他那張破屁股嘴,這事兒還不得讓他弄得滿城風雨?”小湄對張建國說。
“小湄,你想得太多了,‘泥鰍’是滑,但是分跟誰。他對朋友還是挺義氣的。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他沒蒙過我。前幾天,我看見他,他聽說你住院了,還問我需要不需要錢。需要的話,他幫咱們想轍。我看他還是挺可靠的。”
小湄聽張建國說出這話,也不便再跟他爭辯,沉了一下,對他說:“你要是這麼信得過他,就找他幫這個忙,但我得囑咐你一句,跟他辦事兒,你得加著點兒小心。”
“嗯,放心吧,我知道。”張建國點了點頭。
第四章
當天晚上,吃了飯,小湄讓張建國陪著,打“的”回了一趟家。從櫃子裡找出一個紙盒子,錢顥老爺子留給小湄的畫兒放在了盒子裡,畫兒是捲起來的立軸,小湄把它用塑膠布包了幾層。
小湄讓張建國把立軸展開,倆人看著這幅畫兒,一時愣了神,看了半天,這幅畫兒到底哪兒值錢,他倆也說不上來。
小湄上小學六年級時,“文革”就開始了,1968年上的中學,轉過年,便大撥兒轟到東北建設兵團去了,以後也沒機會上學,滿打滿算,她只有小學六年級的水平。張建國比小湄大一歲,初中只念了一年,便分到副食店賣菜去了,倆人肚子裡的這點兒墨水,寫封信都吃力,哪兒會品畫兒呀?別說鑑賞畫兒了,他倆連畫兒上的款識、印章也認不上來。所以看了半天,這幅畫兒到底是誰畫的,他倆也沒弄明白。
當年老爺子是在揹著人的時候,把這幅畫兒給小湄的。小湄拿到手以後,便找了個紙盒子收了起來,再也沒動過。老爺子也沒告訴小湄這是誰的作品。
兩口子大眼兒瞪小眼兒,瞅著這幅畫兒發愣。還是小湄比丈夫機靈一些,一看這幅畫兒的落款是“寄萍老人九十歲之制”。以為這幅畫兒是“寄萍老人”畫的呢,不過畫兒上“寄萍老人”寫得草點兒,被小湄看成了“霄蕖老人”。蕖字她還不認識,念成了“巨”,實際上這個字讀音是“渠”。“芙蕖”,荷花的別名。其實這是齊白石畫的《葫蘆》,齊白石晚年作畫常署“寄萍老人”、“寄萍堂主”。
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當時小湄兩口子看出這是齊白石的畫兒,也不會輕易出手,因為他倆再沒文化,再不懂畫兒,也知道齊白石呀。不過小湄只知道齊白石畫蝦有名兒,一看這幅畫兒畫的是葫蘆,而且署名是“寄萍老人”,沒想到它是齊白石的墨跡。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