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擁而眠一宿。
而自那一夜後,他們之間似乎有些不同了。猶記二日胤真早朝離開時,向她問道:“朕讓弘時在宮裡過了新年再出宮,你說可好?”她先是一愣,本能地想隨聲附和,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止住,另說道:“皇上與三阿哥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朝夕可改,皇上儘管留了他在宮。如此,皇上也是仁至義盡。”最後一句胤真聽得舒坦,微沉思片刻,點頭允道:“朕就依你所言。”說完,似渾身一輕,如釋重負的大步離開。
他撩簾離開,她笑靨難掩,冷硬的胤禛原還有這一面,挪不開面子,自顧自的拿來了她找臺階。然,這一切不過是她想得過於理想化,胤禛若行一件事,此事必有幾重目的。
同年十月末,年羹堯又平定卓子山叛亂,入京覲見受封。十一月,京中盛傳胤禛獎賞軍功,是接受了年羹堯的請求;並且整治大臣阿靈阿,也是聽了年羹堯的話。京中謠言自是入得胤禛耳內,而阿靈阿又是皇八弟允禩一黨;因此,如下當頭,胤禛決計不可繼續打壓允禩,將弘時過繼。
但今日已是正月初一,開筆之日,不知隱忍近兩月之久的胤禛,會挑何時作;可以料想,過繼皇三子弘時予宗室的聖旨一,無疑會在朝堂京城貴胄圈內,旋起驚濤駭浪,這個年也會“熱鬧”非凡。
梳洗停當來到內堂,慧珠拉回思緒,正要遣了宮人去喚寶蓮起身,就見身著嶄新宮服的小然子,咋咋呼呼的跑進來,一雙眼睛亮盯著她,拱手賀了句大喜,眯眼笑道:“丑時,萬歲爺在養心殿東暖閣明窗處開了筆,又寫吉箋後,就頒了新年裡的頭一份聖旨,將三阿哥過繼給八王爺為嗣。”
內堂都是素心、小娟等人,她們本是知曉這事的,但此時一聽,當下仍是一愣,隔了好半陣醒過味來,俱是喜形於色。素心更是大喜過望,難壓驚喜道:“主子,四阿哥是長子了,是皇長子了!”
“皇長子”三字如驚天巨雷砸在慧珠心頭,她一直琢磨著弘時何時會被過繼,卻忘了弘時一旦不是皇子,弘曆就是胤禛的長子,有名有份的皇長子!意識到這一點,慧珠突然有些暈乎乎的,直至帶著寶蓮出了景仁宮,被冷風一吹,頓時頭腦一片清明,望著前方通向乾清宮的長廊,儘管它隱於紛飛的漫雪之下難尋路況,卻終會至乾清宮外;一如歷史的長河之水,向著它既定的地方流去。
乍一踏上丹犀,乾清宮內女子閒談嬉笑的銀鈴聲響已飄至耳內,慧珠腳步頓住,停在漢白玉鋪設的臺階上,抬頭望著重簷廧殿為頂的乾清宮殿,嘴角扯出一抹似嘲似笑的弧度。大年初一的早膳,是一年裡唯一一次由胤禛與皇后、宮眷共同進食的一日。這日不過剛天曉時分,就有宮妃的笑聲傳來,也是可以想見的。
心念輾轉間,慧珠已提著腳邊曳地的紫貂大麾,跨過宮欄,款款漫步於猩紅色翻毛地毯上,向殿內走去。
眾妃正在閒話,聽到宮監尖嘎著嗓子的聲音,齊齊側目而看,迎著積雪透亮的銀光,緩緩走近涓著一紫貴之氣的女子,一旁還有一裹著火紅亮色、身量尚小的女童一起行來。一紫一紅,煞是炫得奪目,亮得瀲灩,晃得眾妃微眯眼瞼釀起別樣心思,卻又憶起今早震驚後宮的聖旨,再也難以按捺,紛紛起身相迎。
視線遙遙遠望於上位右的烏拉那拉氏一眼,慧珠微微一笑,上前半步,一手虛扶懋嬪宋氏,一手觸上裕嬪耿氏,笑得一派溫婉謙和道;“自家筵席何來如此多禮,何況皇后娘娘還在此。豈不是折煞了本宮,妹妹們快起。‘說著。又收回一手,對著寧嬪武氏輕輕一抬。
眾妃依言起身,又各自退開前路,慧珠牽著寶蓮繼續行至上位前,母女二人便要行禮,卻被烏喇那拉氏結實一扶道:“熹妃妹妹也身子不好,這倘大的後宮都由妹妹一人操持,姐姐實屬受不得妹妹一禮。”眾妃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