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我們同情髒棉球,想去偷瞧簡易房後面的情況,而是我們想拖延回家的時間。其實我倆覺得只要能打發時間就好,並不需要什麼理由,我們也常常那樣做。可毫無理由和目的地消磨時間這事本身就比較無聊,所以我們總是在尋找藉口,一個讓我們可以不用回家的藉口。
我們借著簡易房的掩護悄悄窺探,發現髒棉球確實在。他像個送比薩的,雙手抱著一個盒子,腳邊還有一個大型家電連鎖店的紙袋子,盒子應該是從裡頭拿出來的。
髒棉球面前站著三個少年,正是同年級的「婆羅門」廣尾和他的夥伴們。
「放假的日子,又是在學校外頭,就放過他不好嗎?」風我頗難理解地說道。
「可能是剛好碰上了。」
「髒棉球手上拿的那個盒子是什麼呀?」
「可能是電腦吧。」
我勉強能看見,盒子上除了廠商名稱外,還印有「note」的字樣。
說時遲,那時快,廣尾已經把盒子奪到了手裡。他動作太快,髒棉球沒反應過來,只得趕忙伸手,讓對方還給他。
「太受打擊了。」風我小聲咕噥道。
「什麼呀?」
「能買得起電腦,那小子其實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呀。竟敢騙我。」
我心想,人家又沒打算要騙你。「或許吧。不過也許是他透過拼命努力才得到的呢。」
「拼命努力?偷來的嗎?」
要是我倆可能做得出來,不過髒棉球恐怕不是那種人。「比如拼命存錢什麼的。」
「有道理,」風我說,「結果卻被廣尾就那麼奪走了。」
「不好說。」如果真的動手奪走,廣尾的立場就很明顯了,他將成為掠奪者。說到底廣尾本身並不缺錢,也沒有必要冒風險去把那臺電腦搶到手。「如果我是廣尾的話……」見我開口,風我緊跟著說道:「可能會把電腦砸到地上,故意弄壞吧。」
我們猜中了。伴隨著一聲響,盒子掉在廣尾腳邊。廣尾假惺惺地喊道:「哎呀,手滑啦。」其他兩個人附和的笑聲,聽起來就像草叢在風中搖擺窸窣。平時幾乎不說話的髒棉球終於輕輕「喊」了一聲,慌忙撿起盒子。就在這時,廣尾又十分無聊地喊道:「腳滑啦。」一腳踢在正俯下身的髒棉球頭上。或許是初中升學考試失利的原因吧,廣尾的攻擊性比小學時更強了。
「真是逆來順受啊。」風我笑了,我卻笑不出來。
不管髒棉球最終結果如何,總之我對廣尾等人很是氣憤。
風我對我的內心波動一直很敏感,他立刻問我:「優我,你該不會在想什麼不該欺負弱者之類的事兒吧?」
心裡怎麼想,那是我的自由。「不是,髒棉球我並不關心。」如果他受不了眼前的境況,就該自己想辦法解決,「不過,看到有人倚仗力量為所欲為,高高在上……」
「廣尾可沒多大力氣。」他雖參加了排球隊,也挺活躍,但肌肉力量並不十分出眾。
「不光是臂力,力量有很多種。」
錢財、權力、人數差距、人脈運用……能使自身比對方處於優勢的力量有太多種。
哦,那倒是沒錯。
風我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峻,剛才玩世不恭的態度有所收斂,語氣嚴肅。我知道原因——憑藉力量控制弱者的人我們家也有一個——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既恐怖,又是我們憎恨的物件。在風我眼裡,廣尾的形象可能正與他相似。
「我是沒什麼心思去幫髒棉球……」風我的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塊石頭。
「喂,風我!」
「但是我討厭想要擺布別人的人。」風我說著,手就揮了出去,左手中的那個玩偶隨之來回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