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絮認真地聽著,沒想到她醞釀了這麼久,找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為了將他推開。
他繞到她身前,微垂的雙眸中蓄滿複雜的情愫,似流光,問道:“你看我像在意這些的人嗎?”
他的聲音又輕又沉,帶著幾分無力的嘆息:“我從暗夜中走來,前二十四載飽受排擠和冷落,空頂著皇子的身份卻活得如喪家之犬,我一開始便不是什麼體面人,又何懼你指尖的血?”
是啊,她怎麼忘了,李南絮從不是臨陣逃脫的性子,他愛得敞亮而熱烈,一旦心動,便不會拖泥帶水。
從謫仙居里的那一吻開始,不,應該從她在宣王府為他仗義執言開始,他便一直在奔赴,一直在主動靠近,他的愛拿得出手,經得起考驗。
他曾在她零丁的歲月中牽起過她的手,與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雖奔忙,心中卻異常踏實。
念及此,輕影心中泛起陣陣疼澀,但同時,她也意識到,他在動搖她的理智。
“可是我在意。”她竭力剋制著心中的酸楚,揚起頭道:“曾經我還抱有一絲僥倖,我以為我能借著楚家女的身份與你同行,可是楚家老宅的那場殺戮驚醒了我的美夢,我身上流的是程家的血,無論我如何矇騙自己,我終究不是殿下要娶的楚輕影了,我們回不去了。”
李南絮看著她清冷的臉,朝她伸出手,指腹的薄繭擦過她細嫩的面板,帶起一陣讓人顫抖的心慌之感。
他直言道:“我在陵州時便知道你是程家之後了,可是那又怎樣,世間只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你,無論你姓程還是姓楚,你都是我想攜手一生之人,我不會鬆手,你也不許鬆手。”
“李南絮……”輕影失神地望著李南絮,心中已然潰不成軍,嘴唇起起合合,不知作何反應。
遲疑片刻,她倉促掙開了他,折身去撈案上的面紗,又將信封裡的房契收好,慌不擇路地推開房門。
她得趕緊走,再多留一刻,她擔心自己就心軟走不掉了。
這客棧是“回”字形,中間有一方露天的天井,疾風帶著水汽灌入迴廊,吹得她的裙襬一陣亂舞。
屋外已經下起了小雨,月光隱入了雲層,廊上溼漉漉一片。
李南絮跟上她的腳步,喚道:“阿影。”
他的嗓音喑啞,像是有什麼魔力一般,再度勾住了她的腳步。
她頓在迴廊盡頭的樓梯口,身軀隱在朦朧的夜色下,決絕又單薄:“殿下還是請回吧,若是有什麼線索,讓常歡傳遞吧,她也該歷練歷練。”
李南絮不答,只一步步朝她走近。
斜風裹著細雨飄在他的肩頭,簷下紗燈光影層疊,浸潤在他皎如秋月的面龐上。
這一幕,她曾夢見過好多回。
緊接著,她清晰地聽見他道:“與我在一起,讓你那麼為難嗎?”
他曾險些弄丟她,這次重逢,愛意早已以燎原之勢重生。
輕影剎那間便紅了眼眶,鼻尖也泛起陣陣酸澀,但她什麼也沒回答,只是靜靜地接受涼風細雨的洗禮。
李南絮道:“刑部的手伸不到撫州,羽林軍暫時還不知你在新章,有我在他們也不敢造次,或許我無法立刻洗清你身上的冤屈,但是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護好你。”
輕影仰著頭,生怕眼裡的淚掉落,哽咽道:“我知道殿下可以護住我,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源於血脈,殿下卻有更廣闊的天地,不必拘泥於程家這一樁案子上。更何況,殿下如今已是朝堂上的新寵,日後陛下定會為你選定更好的王妃,一直與我不清不楚,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你在說什麼呢?”李南絮聽到這裡,險些被她氣笑:“我又不是儲君,成不成婚對江山社稷並沒有多大影響,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