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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天家父子

太子妃將盛帝的異樣瞧在了眼裡,恭敬低垂的眉眼間隱隱閃過一抹譏諷之色,稍縱即逝。

這封信,確確實實是夫君留下的。

那時候,夫君隱感自己大限將至,便從榻上掙扎著坐了起來,要她捧來筆墨紙硯。

眼見夫君面上一絲血色也無,她流著淚搖頭,“阿稷,多歇歇吧,便當是為了我,為了燁兒。”

夫君聞言眼中隱含淚花,伸手來摸她的臉頰,指尖那樣冰冷,卻還是溫柔地替她拭去了眼淚。

“阿瑾,是我拖累了你,但有些話再不留下,恐再沒有機會了。”

她仰起頭來,淚眼婆娑,“阿稷到底要寫什麼,我來代筆好不好?”

夫君搖了搖頭,“不可,一定要是我的字跡才好。”

她實在拗不過,起身去取紙筆,才轉過頭去,身後便響起了一連串壓抑的咳嗽聲。

她滿心悲意,不敢再叫他多費力開口,結果才將紙筆遞到他手中,卻見他驀地咳出了血來。

啪嗒——

血珠灑落在信紙上,洇開,像雪地裡次第盛開的血梅。

“阿稷!”

她驚撥出聲,夫君卻習以為常地搖搖頭,目光落在已然斑駁的信紙上,竟揚了揚嘴角。

她眼淚都滾下來了,他卻說:“這樣也好”。

許是見她實在憂心太過,夫君便將紙筆放在一旁,伸手來摟她的肩膀,聲音輕輕啞啞。

“阿瑾,這封信,是我為阿潯寫的。”

她驀地抬頭,便見夫君垂眸來看她,笑得那般溫柔。

“阿潯太正直,太特別,我多麼希望,燁兒長大後,也能成為如阿潯般清正篤行,光明磊落之人。”

“是我太自私了,將燁兒託付給了阿潯,同時也將阿潯置於險地。”

“可偏偏這世間除了他,我再無法安心,將燁兒交給任何人。”

“阿潯是個重諾的君子,他既允了我,他日哪怕是舍了性命,定也會將燁兒護好教好。”

“如此恩義,我銘記肺腑,可壽數將至,實在無以為報。”

“父皇多思多疑,天長日久,只怕更要偏執專斷。”

“阿潯將來未必會為父皇所容,故而我便是拼了最後一絲氣力,也要為阿潯求個一線生機。”

“阿瑾,這封信萬萬要用在最關鍵處,畢竟父皇與我的父子情義,也禁不得幾番波折。”

“若可以,我希望這封信永遠也不要用到。”

憶及往事,太子妃眼裡有了淚意,卻又在眨眼間隱去了。

這些年,她已經流了太多淚。

一個喪夫的女子,還頂著太子妃的尊號,在宮中實在境地尷尬,不知何去何從。

若不是燁兒還在,她大抵也撐不下來的,該是早就去尋阿稷了。

這些年,江大人果真將燁兒教得極好,此番又捨命為燁兒籌謀至此。

她無論如何,都要為夫君守住他為之計深遠的摯友,為燁兒守住他敬崇備至的恩師。

案後,盛帝身姿微微前傾,緩緩將信紙從信封之中抽離而出。

他的手隱約顫抖,不知在期待什麼,又不知在害怕什麼。

信紙緩緩展開,最先入目的,卻是星星點點的褐色斑痕。

盛帝下意識伸手去摸了摸,指尖劃過,隱有粗糲之感。

下一刻,腦中轟鳴驟起,因為他已然隱約猜到,這些斑點究竟是什麼。

心跳聲呼嘯在耳邊,盛帝唇乾舌燥,難掩急切地去看上頭的字——

父皇:

兒臣福緣淺薄,生於天家,卻無遐齡之相。今大限將至,竟累及父皇白髮人送黑髮人,此罪重若須彌,兒臣思之,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