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不是出宮,只是退至殿外,將御書房留給這對天家的父子。
福順公公覷了眼盛帝的臉色,也邁著小碎步,跟在所有人身後退了出去,不忘將殿門帶上。
江潯回過頭去時,正見兩扇殿門一寸一寸地挪動,門縫由寬變窄,光線被一點點擠壓,從明亮的長條逐漸收成一條微弱的光線,直至最後徹底消失。
哐當——
在殿門閉上的最後一刻,江潯看到面色冷沉的盛帝繞過長玉案,走向了殿中跪著的趙懷朗。
至此,諸事皆被封禁於門後,宮廷秘事再不容窺視。
可江潯卻知道,瑞王敗局已定。
彼時惡行,恰為今朝禍根。
聖上心知肚明自己當年如何得位,便擔驚受怕,憂心他人亦執同樣利刃,循昔日舊徑,加諸己身。
以聖上的性子,留不得半分威脅,哪怕此人是他曾屬意的儲君人選。
而瑞王爺今日也確實是豁出去了,連太子殿下都搬了出來。
江潯回過身去時,正好對上了張獻隱晦的一瞥,他二人目光交匯,又迅速別開。
張御史是老師尋來的幫手。
老師曾暗中尋到張御史面前,不過一番言語,張御史便賭上身家性命,一口應下。
不是因著他二人有如何深厚的私交,只是因為他們同樣看到了禍亂的根源,又志同道合,所求皆為——朗朗乾坤,家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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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世上哪來那麼多的“巧合”?
張御史來得這般及時,又次次開口都恰如其分,連崔道元的認罪書,拿出來的時機都那麼恰合時宜。
他們早就議定,瑞王爺入宮面聖之際,就是他們所有人行動之時。
張御史也就是這時候特意去見的崔道元,虛虛實實,讓崔道元憑藉自身聰明才智猜出一切,卻一片苦心反而成就了他們。
但瑞王爺輸了,並不意味著他們這一局徹底功成。
因為聖上已經猜出了來龍去脈,接下來等待他的,還有一場“疾風暴雨”。
若是當年,他並不留戀這個人間,也從未想過全身而退,所以手段一定會更加激烈,更加尖銳,而不似今日這般迂迴試探,算盡人心。
但如今——
他是江潯,他有了家,有了那麼多的牽掛,他想活下去。
江潯一抬頭,便見沈嘉歲和自家爹爹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而後快速朝他走來。
他什麼都不曾瞞著歲歲,包括功成後或許不能身退的結局。
獨自涉險,包攬一切,看似體貼,實則殘忍。
他若一死,一了百了,無知無覺。
可被留下的歲歲,因他蓄意隱瞞而未能盡展其能,定自責自疚,難以釋懷。
況且,歲歲本就比他豁達多了。
當他將這一番話告訴歲歲時,歲歲卻笑著應他:
“阿潯,我不知自己何來的福緣,竟重來了一回。此番若能保下沈家,實在是上天眷顧,了我前世夙願。”
“如此,本不該奢求更多了,只人心到底貪心不足,除了家人康健無恙,我還想和阿潯長相廝守。”
“所以,阿潯,我們只管傾盡全力,你知曉我是如何執拗的一個人,總要拼到最後一刻的。”
歲歲衝他笑得那般明媚又坦然。
江潯嘴角輕揚,快步迎向沈嘉歲。
他總覺得,披灑在歲歲身上的陽光,永遠比別處更耀眼,耀眼到能照亮他。
:()歲歲春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