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伯到底還是開了口,央江潯一起吃頓年夜飯。
江潯欣然應允。
每年的除夕,他本就一直留在安陽伯府。
老師雖不曾成家,但有舟至兄他們一大家子陪著,且他平日裡住在藺府的時候夠多了。
除夕這一日,既是用了江潯的身子,即便不吃年夜飯,無論如何也是要留在伯府過的。
夜幕降臨,爆竹聲起。
暖廳裡坐著安陽伯一家三口。
安陽伯夫人今日難得穿了亮色,稍顯拘謹地坐在江潯對面。
有安陽伯在一旁插科打諢,氣氛倒也融洽。
安陽伯夫人幾番躊躇,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試著給江潯夾了塊肉,遞到了他碗裡。
“潯兒,多多吃些。”
她的聲音難掩顫抖之意。
江潯望著米飯上突然多出來的一塊紅煨肉,色澤紅亮,肥瘦適中,散發出醇厚濃郁的香氣。
他沒有猶豫,夾起來放進嘴裡,肥而不膩,香香甜甜。
江潯的鼻頭突然冒酸。
這是十年來,第一頓年夜飯。
真好吃。
“謝謝母親。”
江潯揚起頭來,衝安陽伯夫人露出笑容。
安陽伯夫人瞧見了,急忙避開江潯的目光,低頭的瞬間,眼淚就滾進了熱氣騰騰的甜湯裡。
她將頭埋得越發低,掩飾般一口又一口喝著甜湯,良久才顫抖著聲音說道:
“潯兒,多吃些。”
“嗯。”
江潯輕輕應了聲。
他不是個重口腹之慾的人,但今夜確實吃了許多,還多添了一碗飯。
安陽伯的眼眶熱乎乎的,幾次悄悄埋首在桌子下,用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角,再抬起頭來之時,又笑嘻嘻的。
“今夜一起守歲,可好?”他狀若隨意地提起。
“好。”
“好。”
江潯與安陽伯夫人齊齊應了。
晚膳撤去。
一家三口圍坐在矮案邊,安陽伯邀江潯對弈,安陽伯夫人就坐在一旁觀棋。
“哎呀呀,剛才那一步不算!”
“等等,等等,你先把黑子拿起來。”
“我方才是沒瞧見這裡有顆黑子,不然不會走這一步的。”
當安陽伯不知多少次悔棋後,安陽伯夫人終於看不下去,接替了安陽伯的位置。
論對弈,她可要比夫君高明不少!
安陽伯退坐一旁,嘴角微微揚起。
哼哼,一切盡在掌握!
砰砰砰——
當外頭齊齊響起爆竹聲時,暖廳中的三人才知,子時中已經到了。
原來,時辰可以走得這般快。
安陽伯招呼二人起身。
三人走到暖廳門口,瞧見外頭煙火接二連三騰空而起,隱約還有歡呼聲越過院牆,傳到耳邊來。
江潯看得入了神。
往年這時候,他在幹嘛呢?
好像在看卷宗,好像在望著燭火出神,好像在黑暗中靜坐。
從前,是悲鬱將他困住了,也是他——困住了自己。
原來,除夕夜的煙火這般美。
“潯兒。”
江潯回頭,瞧見安陽伯遞給他一杯酒。
他笑著接過,便見安陽伯舉杯,率先開口:“來,順頌時宜,百事從歡!”
安陽伯夫人的臉上也有了笑意,眸光融融中含著淚花,溫聲道:“佔得歡娛,年年今夜。”
江潯望著朝自己伸來的兩個酒杯,只覺心頭脹滿,絢爛的煙火綻放在他身後,他伸手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