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來,見朝陽已經升起。光芒萬丈,金雲翻滾。霧氣漸疏,依稀顯出軟山密林,村莊阡陌,當真是“人在山上走,如在畫中行”。他整好衣襟,仰頭長嘆:“這裡風水不錯,動手吧!”
“動手?”瀟璇出入江湖,知道這兩字所指,又見他滿臉悵然,又好氣又好笑。心念浮動,已知原委:“是自己讓人由畏生懼,由懼蒙死。人生至此,竟讓施恩者不共戴天,又是孰是孰非?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嗆啷——”一聲,金鐵鏗鏘,長劍出鞘,朝陽下金光閃爍,熠熠生輝。她淚盈於睫,目光星閃,語聲凝噎:“我這柄劍什麼人都殺過,就是沒殺過恩人。”
容輝目不回首,仍遙望東方,悵然微笑:“萬事開頭難,習慣成自然!”
瀟璇搖了搖頭,持劍上前,抬手拍下。“砰—”,一聲悶響,如中敗革。容輝只覺寒風襲頸,全身一麻,不由大叫一聲:“啊——”如雄鷹將死,向太陽振翅厲鳴。聲嘶力竭,眼前發黑,只覺三魂出竅,七魄離體,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六章 攜手探親
他迷迷糊糊,只見一片血紅,下意識睜開眼睛,眼前一熱,金光刺目,嚇得他猛然側頭,瞳孔急縮下,又見瀟璇正坐在身邊。
容輝心頭一獰,嚇得一躍而起,指著瀟璇大罵:“臭婆娘,要殺要剮,悉隨尊便。爺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龜兒子!”
瀟璇忍俊不禁:“我不過用劍脊在你肩上拍了一下,你就嚇得暈過去了,果然沒皺一下眉頭。好漢,真是好漢!”她站起身來,雙手扶住容輝的肩膀,柔聲輕笑:“我是不會殺你的,安了!我為什麼要和你約作姐弟?哪個弟弟沒佔過姐姐的‘便宜’,哪個姐姐又沒教訓過‘弟弟’,不是嗎?”
容輝滿心錯愕,驚得說不出話來。卻見瀟璇輕揮衣襬,向太陽跪下左膝。他滿心愧疚,又驚又喜,跟著跪下,一起撮土為爐,插草為香。又掏出半包醬牛肉,先向天祭告,正式結作“金蘭姐弟”。又席地坐下,分而食之。
瀟璇忽然問:“你現在知道我不殺你了,還回去嗎?”
容輝展臂伸了個懶腰,仰頭躺下,才見日上三竿,只順著時辰說:“現在趕路,黃昏能到。若就此折返,不免惹人懷疑,還是回去住兩天吧!”
“之後呢?”瀟璇見他想事情從形勢入手,和自己作風暗合,心中讚許,接著問:“還回酒樓打雜?”
“家裡和蕭老約定,我明年就能開始領月錢。到時候人練機靈了,就是不想呆在鎮上,也能進府城找家大酒樓,工錢高得多。”容輝娓娓道來,話鋒又轉:“人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我現在有二十兩本錢,想進城坐點小買賣。”
“小買賣,買賣什麼?”瀟璇追著不放:“你說說,沒準我還能幫你。”
“元宵的花燈,春天的風箏,夏天的扇子、冰片、蓮子、綠豆,端午的艾草,重陽的菊花,冬季的乾果。”容輝早有思量,眼下如竹筒倒豆:“花燈、風箏和扇面每年都有時興的花樣和詩文,必然供不應求。或許開始兩年生意不好,可這些都是居家必備的,總沒有進錯行當,後來總會好的!”
瀟璇點頭讚許,卻正視容輝,柔聲說:“跟我上山練武吧!”
容輝見她目光如星,閃閃發光,也有些心動:“讀書可以出仕做官,經商可以放本逐利,練武不過給人看門護院。那些江湖客持刀帶劍,拉幫結派,恃強鬥狠。一個個人五人六,說起來響噹噹振聾發聵,其實不過是一群在刀頭舔血的亡命漢,吃了上頓沒下頓,過了今天沒明天,還打腫臉充胖子,簡直是自欺欺人。”
瀟璇見他神遊物外,似不情願,又勸他:“你不愛練武,也跟我上山吧!以你的聰明,也能幫我不少忙。”神情凝重,語聲真摯,半似求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