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不會寫字,捂著鮮血淋漓的嘴含含糊糊地說話,叫旁人根本無法分辨。但即使半個字都沒聽懂,大家卻都明白,他們定然也是在承認罪行。
之前還不停喊冤的獄卒已被嚇得兩股戰戰,肝膽欲裂,無需縣太爺審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們如何密謀陷害大人的事全交代清楚。其餘幾名衙役、胥吏也頂不住壓力,跪下認罪。
有姝並不廢話,直接扔出幾支刑籤,把人拖下去狠狠地打,打完各自寫好罪狀,然後畫押,按照罪名輕重分別判刑。處理完李貴之死,李家村的人也到了,他接著審問李二狗的幾個小羅羅。因有昨晚被抓入地獄施以極刑的夢境威懾,幾人均供認不諱,甘願受罰。
不過一個時辰,案件就已全部處理妥當,有姝在百姓的喝彩聲中施施然離開。從這天起,遂昌縣百姓對縣太爺的印象皆有所改變,有人對他推崇備至,有人對他感恩戴德,還有人靜靜觀望不置一詞。
有姝將官帽脫掉後捧在掌心,快速朝膳房走。忙了一早上,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卻沒料剛繞過假山,就見正前方不足一丈處站著一名身披斗篷、臉覆面具的男子。
怎麼又來了?有姝腦海裡全被這句話填滿,因受驚過度,已完全忘了反應。就算他的大腦再發達,也無法抵禦住生存的本能。經過幾萬年的演化,人類的邊緣性大腦會把生存的三大基本技能一代一代保留下來,那就是:凍結、逃跑、反抗。
受到驚嚇時,人類首先會僵硬,也就是所謂的“凍結”,然後逃走,當無法逃脫時才會選擇反抗。即便有姝飛快調整過來,身體也不免僵硬了一瞬,然後才邁步前行,臉上保持著淡定自若的神態。他眼前只有一條路,也就是說如果他繼續走下去就會撞到男子。
男子負手而立,目光如電,似乎正在審視自己。有姝不知道他方才有沒有看出破綻,卻明白此時萬萬不能亂了陣腳。這人可是閻羅王,道行之深可能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但凡他稍微顯出異樣,就有可能被識穿,然後成為對方的補藥。
他步履未曾有片刻停頓,徑直朝對方撞去,對方卻在最後一剎避開。
有姝極想吐出一口氣,卻勉強按捺住了,繼續朝膳房走。那人試探過後也不離開,而是亦步亦趨地跟隨,彷彿對他的生活很感興趣,催膳的時候在一旁聽,吃飯的時候單手支腮默默觀看,竟不想走了。
有姝內心暗暗叫苦,表面卻絲毫不露,所幸他收攏的那些鬼怪因閻羅王漫天釋放的威壓,早就躲到地底去了,否則又是一個破綻。飯吃到一半,閻羅王系在腰間的令牌忽然發出光芒,他探手一摸,然後轉瞬消失。
終於走了!有姝立刻放下碗筷,伸出舌頭,趴在桌上大口喘氣,額頭、鬢角、脊背的冷汗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心臟更是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再來幾次我恐怕會得心臟病。”他用衣袖胡亂抹掉汗珠,腮幫子鼓起來又憋下去,鼓起來又憋下去,反覆吸氣吐氣,好讓自己抽痛不已的心臟迅速恢復正常。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像一隻極度缺水的青蛙,更不知道原本已經消失的人不過施了一道障眼法,實則就站在他身旁,用一雙幽深難測的眼眸靜靜凝視。
“果然能夠看見本王,那驚堂木便是被本王嚇掉的吧?”他徐徐開口,冰冷嗓音中似乎夾雜了丁點笑意。
有姝猶不自知,安撫好心臟後就端起碗,瘋狂往嘴裡刨飯。他受驚過後必須狠狠地吃,不停地吃,方能找到些許安全感,更何況這回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令他恐懼。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是他無法反抗的存在,對方或許不用動手,只需一縷神念就能把自己絞碎,從而徹底消失。
但他絕不能消失,因為在這世上,或許還有一個人在等待自己。他若是死了,那個人會怎樣?會否如第一世那般等待到絕望瘋狂,等待到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