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淵!你別走啊,喂……你……”
我驚得猛坐起身來。
雕花的木床,床尾桌臺上擺著精緻的瓷器……這兒是?
我疑惑地側頭,恰巧對上一道涼涼的目光。
我呆了呆,反射性地說了句:“阿哈,早啊。”
第五印墨面無表情的望了望窗外西下的落日,道:“沉淵。”
“哈?”
“沉淵是誰。”
沉淵,沉淵……
我的眼前又浮現出那雙如墨的眼……強烈的熟悉的感覺讓我的頭開始發痛。夢裡的場景分明從未發生過,可為何……那般熟悉?那個玄衣男子分明從未見過,可為何一想起那雙眼,心口會隱隱作痛。
我拼命地回想,越想頭越痛,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小狐狸,你怎麼了!”語氣變得焦慮,第五印墨開始抓著我的肩,驚慌地搖我。
我的眼前忽而變得血紅,變得模糊。我伸手去抹,手裡滿是溫熱粘稠的液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味兒……
“你怎麼了,你的額頭!你……”
“我看不見了……小子,我是不是流血了?唔,無妨,無妨,我念個訣止血即可,莫急。”
於是念訣。卻不料這麼一來,血更是噴湧如注。
肩頭一鬆,柔軟的布幔鋪天蓋地而來——
我竟變為狐身。
第五印墨急急掀開蓋在我身上的衣服:“你……你這般倒是好了?!”
眼前一片清明,我伸爪撓了撓頭部——唔,乾淨的。
第五印墨伸手抱起我,緊緊揣在懷裡,長呼了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就要這麼流血至死呢。”
又是那種清冽冽的,他身上的味道,我笑出聲來:“沒事了沒事了,你怎這般不經嚇。”
他也低低笑了,聲音沉沉地:“方才你那難看的紅蓮胎記像是血洞般,不住地流血。你可知,你那血流滿面的模樣,真真猙獰的很,我的衣衫都被你……”
他忽而噤了聲,我從他懷中掙了出來,疑惑地看他。
“方才被你的血染紅的床單和衣衫,全都恢復如初。”
千城的大街上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門前,都擺設著各式祭品於供桌。青瓦屋簷下,掛著無數盞明黃色的油紙燈,在風中輕輕晃動——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節。
街上人跡稀少,一般人是不會在這種日子出門的,除非他很想見鬼。
風捲起地上紛飛的紙錢,沒有鬼去撿。紙錢需得過火燒了,才能到達陰間。
第五印墨大步走到我身旁,斜眸掃了我一眼:“你真醜。”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臉頰的膏藥,又將它挪了挪,覺得還好。
“你沒事幹嘛扮醜,就算你尚醜,為何不用法術?”
我又摳了摳下巴上帶毛的黑痣,有點癢,道:“配合氣氛啊!這裡遊蕩的魑魅魍魎長得無不驚悚,我不打扮得大眾一點,不合群吶。而且用法術易容,甚無挑戰性。”
正說著,前面幾個手拉手的女鬼便回頭狠狠地瞪我。
印墨無奈。
我哼了聲:“你們人類皆如此,以貌取人。”
“那僅是一部分,我便不是。你瞧,我看了你這麼久,尚且未吐。”
西邊有一對鬼夫妻,男的缺手缺腳,女的長手長腳。她把丈夫背在背上,往他嘴裡送紅紅的食物,兩人俱笑得一臉甜蜜。
“有時候,鬼比人還幸福。”
“你看得見?”印墨低頭看我。
“我為妖,自然看得見。喏,有個美鬼正趴在你肩上對著我笑呢。”
第五印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