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以臣論君,以子議父,怕是不妥啊。」中書令顫聲道。
「如何不妥?」
她是明知故問,中書令避無可避,終是嘆了口氣:「殿下是要重溯舊案?」這舊案指的是哪一樁,二人心知肚明。
明蘇道:「舊案如何起的,卿想必不會不知。」
如何起的,中書令自然知曉,大臣們雖不知陛下為何突下殺手。
但從一開始的彈劾,到後來的汙衊謀反,再到墓室中起出的僭越之物,這一樁樁,一件件,朝中無人不知是冤枉。
可那時,誰都沒辦法,喊冤的大臣或死或貶,殺了一批,逐了一批,朝中漸漸便沒聲了。
鄭太傅一系死得乾乾淨淨,一絲血脈都未留下。幾年過去,記掛著舊案的大臣們也覺得此事只能如此算了。後人都沒了,還有誰能費心費力地重提舊事呢?
結果,六年過去,不惜費心費力重提舊事的人來了。
「殿下要審到何種地步?」
「一道罪己詔是鄭家應得的。」
公主說得堅決,似是已在心中斟酌過無數回了。
中書令突然生出天理昭昭之感,他又問了一遍:「殿下是想好了,非要在陛下退位前重提舊案?為人子者要定君父的罪,不論是否正義,是否佔理,不孝的罪名便牢牢地扣在您頭上了。這一筆汙名可是再也洗不去了。」
「我想好了。」明蘇說道。
鄭宓在偏殿閉上了眼,可眼淚還是自眼角落了下來。
中書令叩了個頭,退下了。
殿門合上的聲音傳來,有些沉悶。鄭宓坐在偏殿出神,她一時想的是就要沉冤昭雪了,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姑母還有許許多多鄭家族人必等這一日等了許久了。
一時又想,正如中書令所言,後人提起明蘇,她追究君父罪名之事必是繞不過去了。
不論她往後如何勤懇,後人提起她,難免會帶上一抹不忠不孝的色彩。
畢竟世人眼中,孝道大於天,一個連父親都不能原諒的人,自然就是不好的。
鄭宓心亂如麻,不知何時,明蘇走到了她面前,她捧起她的臉,看到她面上的淚水。
「你不必……」鄭宓望著她,說道,「不必非要追究到陛下身上,要澄清鄭家的冤屈,只要說明起頭的彈劾便是誣告即可。」
如此既翻了案,明蘇也不必留汙名。
明蘇輕輕地拭去她的淚,她望著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問:「我在你心中,是否是個很好的人?」
鄭宓點了下頭。
她誇她了,可明蘇並無欣喜,她的眼睛柔和溫煦,卻沒了光彩,沉晦暗淡。過了好一會兒,她鬆開了手,退開一步,背過了身。
鄭宓看著她的背影,她發覺明蘇已全然沒了中書令覲見前的青澀明快了,她像是被籠罩在陰翳中。
又過了許久,明蘇方轉過身來,她唇畔有了些許笑意,語氣亦十分輕快:「我不怕汙名。何況,來日必然少不得再為人議論。」
她突然這樣說,鄭宓怔了怔方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明蘇指的是她們二人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二人之事,我準了。
第六十二章
鄭宓離去後, 明蘇命人回了趟府邸,見她這些年收集的證物都取了來。
尤其是那張盧元康親筆所書的供狀, 命人連夜送去中書令府上。
盧元康是太傅謀逆一案的首告之人, 若是這首告都是誣告, 那自然這樁當年被定為鐵案的謀逆案,就是一場笑話,一場陰謀。
盧元康被判流刑, 而今正在三千里外服刑,也得快馬召他入京為證人。
這般一安排, 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