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宓擺擺手,溫聲道:「我隨意看看,你且去忙吧。」
宦官不敢多言,安靜地退下了。
這地方多年沒來了,模樣卻一絲都未改,書架的位置,屏風擺放,書案鋪設,都一如往昔。
鄭宓在書架間走了一圈,最終在二樓北面的書櫃後頭摸出了那本《闌珊記》。
這話本藏在裡頭七八年,竟也沒被蟲蛀,只稍微舊了些。
鄭宓拿到手裡,緩緩地踱步到窗下臨風處,翻開了扉頁。
她也沒細看上頭的字,目光不過自字裡行間掠過而已。
而指尖摩挲書頁時的輕柔卻像是寒冷冬日裡沸騰的茶爐間裊裊升起的白煙一般帶著氤氳的溫柔。
那日明蘇聽她問好不好看,既震驚又難以置信,望了她好半日,方壓低了聲問:「你也想看嗎?」
鄭宓正要回答,一陣腳步聲傳來,值守的宦官自那一列列書架後繞了出來。
明蘇當即端正了容色,將手中的話本朝袖袋裡胡亂一塞,坐正了身子。
宦官來了二人身前,陪著笑道:「殿下,到閉門的時辰了。」
殿中皆是紙堆,極其易燃,故而文瀾殿的規矩,黃昏即閉門,閉門之後殿中不許有人,更不許在殿中用火燭。
明蘇沉穩地點了下頭,站起身來,將那藏了話本的衣袖背到身後,另一隻手拉著鄭宓,走了出去。
她好似極為鎮定,但面容卻繃得緊緊的,領著鄭宓快步走到殿外的庭院中,方輕輕鬆了口氣,鬆開了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驚魂甫定,望著鄭宓,才想起自己過於緊張了,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難得做壞事的老實孩子大抵便是這樣,旁人還未發覺什麼,她自己便先心虛了。
鄭宓眼中的笑意深得幾要漫出來,她們一同回去,明蘇話也不多,走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停下步子,側身正對著鄭宓輕咳了一聲,正色道:「話本是我無意間看到的,還只翻了兩三頁。」
像是在給自己辯白,她不是有意去看這些大人們不許她碰的話本的。
鄭宓忍著笑意,順著她說道:「難怪,我記得殿下從不碰閒書的。」
她們站在一株海棠邊,海棠過了花期,只餘滿樹鬱鬱蔥蔥的綠葉,天色已暗下來了,火燒雲奔騰的駿馬一般在高闊的天邊蔓延,卻給這重重宮牆之內添了幾分疏闊遼遠。
明蘇見鄭宓信了她,才算安心,正要繼續走,鄭宓卻伸手牽住了她的衣袖:「殿下……」
明蘇望過來,眼中帶著淡淡的疑惑。
鄭宓唇角微微地彎起,輕聲道:「既然殿下還只翻了兩三頁,不如與我一起看?」
於是當晚,她便隨明蘇去了她的貞觀殿。
她們一起坐在燈下,一人壓著一邊的書頁,一起看了起來。
這話本講的是一公主入皇家寺院修行,遇上一紅塵不染的高僧。
高僧容貌俊秀,年不過二十,卻已修得佛法無邊,被天下人尊稱為佛子,皇帝拜其為國師。
公主一見佛子誤了終身。
寫這話本的書生頗為剋制,沒往裡頭插什麼淫詩艷詞,倒將公主如何心動,佛子如何自佛心平靜無波,到微起微起波紋,再到進退兩難,到佛子困苦於要如何不負如來不負卿寫得層層遞進,極為細緻動人。
鄭宓與明蘇從前哪讀過這般描繪兒女情長的話本,情之一字在閨房中是光提起都要臉紅的。
她們起初只粗粗地看,漸漸地又為書中情愫吸引逐漸入神,然而期間又夾雜著無數心跳與面紅耳赤。
公主向那佛子剖白心意,笑吟吟地道:「我見佛子前,所求甚多,見佛子後,餘生所盼唯只一件。」
佛子對她疾言厲色,公主也不生氣,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