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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外頭雪還在降, 白茫茫的,好似今歲第一場雪便要紛紛揚揚地下個痛快。

趙梁跟在宮人身後,弓著身子, 恭敬得便好似這宮中最位卑的小宦官一般, 腰都不敢直起。他的漆紗籠冠上積了些雪, 入殿不久,便化了。

殿門、窗戶,緊緊閉起, 瞧不見外頭,鄭宓見他這情況, 不由分神, 想今日這雪下得該有多大, 殿外怕是冷得很。

方才明蘇來時,發上也積了些雪, 但鄭宓覺不出什麼寒意, 甚至好似見了天地蒼茫的雪地裡, 一樹開得如火如荼的紅梅一般。

非但不覺蕭瑟森冷, 反倒圍著篝火般,暖融融的。

趙梁入了殿,一見鄭宓,便忙下跪,重重地磕頭:「小的拜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

鄭宓並未叫起, 而是高坐在座上,淡淡地打量著他。

趙梁早已不是從前御前的大宦官了,自去了上華宮, 他瞧盡了人間冷暖,今日一早,太后突然召見,他不敢耽擱,忙就來了,卻不是為討好,而是唯恐遲到一瞬,便會得罪了太后,往後的日子更難過。

他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額上漸漸滲出了一層冷汗,太后遲遲不出聲。

他越發驚恐,若非他多年侍奉太上皇,在駕前經得多,眼下怕是早已嚇得攤到在地了。

過了不知多久,太后終於開了口:「多日不見,趙中官近來可好?」

趙梁穩住了聲音,面朝著地,回道:「多謝太后娘娘垂念,小的感沐天家恩德,無一處不好。」

太后笑了一聲,趙梁的心便是狠狠的一抽。他禁不住緩緩抬起頭,卻看到太后冰冷的眼睛,他的心狠狠一跳,忙跪伏在地,不敢言語。

「中官說笑,宮中多的是跟紅頂白之事,中官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她徑直便說了出來,趙梁吞了吞唾液,只覺越發的不安,太后這回沒再耗著,接著說了下去:「不過聽聞,中官年幼入宮時,便受過掌事不少欺辱,想來也適應得過來?」

話到此處,趙梁若再不知太后在說什麼,這些年在宮中,便白白虛度了。

他怔怔地抬起頭,看到太后淡淡的容色。趙梁嘴唇乾澀,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全賴明德皇后一念之慈,小的方有今日。」

鄭家冤案洗清後,鄭家眾人所受之辱自也一一清洗,太傅重正清名,復官追贈齊國公,諡號忠肅,畫像靈位供奉於凌雲臺,親率百官往祭。

先皇后也得重享尊位,諡號明德,供畫像靈位於宗廟。

「中官記得。」太后點了下頭,她說這句,既非反問,也非嘲諷,而是篤定。

可她的話語卻無一絲緩和,反倒越發的嚴厲,「既是記得,為何卻又首鼠兩端,左右遲疑。」

皇位更替,最怕的便是清算。趙梁是上皇身邊的近侍,再沒有人比他更知上皇與陛下間的齟齬,說是生死之仇,毫不誇張。

陛下即位之後,為免天下之議,暫且不好朝上皇下手,可要清算他這小小的宦官,不過是舉手之勞。

趙梁連月來,日夜驚懼,唯恐哪一日便大禍臨頭,直至今日,太后娘娘來召。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趙梁到底是在太上皇身邊經過事的,他驚惶交加的連連叩首,卻也猜到。

若非有用,太后斷不會將他召來說這一通,他叩首的動作微微一喚,口中的請罪,也變成了:「小的願為太后娘娘效勞,以贖己罪。」

「與中官說話,就是爽快。」鄭宓說道。

趙梁便知他猜對了,也不敢抬頭,徑直道:「請太后吩咐。」

鄭宓看著白玉瓶中的白梅,不知怎麼竟走了神,想不當以白玉瓶盛放梅花的,都是白的,太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