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回到家中,項羽便坦誠又直白地將問題問題丟擲。
項梁眼神變換,神情頗為複雜。
“會稽郡豪強勢力皆是由叔父結交,你年紀尚淺,恐不能服眾。”
項梁的話,有私心,但也有客觀的成分。
“叔父暫且替你拉起這面大旗,你為裨將。”
“待日後,時機成熟,叔父便卸去主將之位,推你上去。”
項梁的話也算是在推心置腹。
以他在會稽郡積攢下的威望,事半功倍。
項羽沉聲,慢條斯理地將項氏的隱患以及長遠的發展盡數告之於項梁。
“叔父,侄兒志向不止於報國仇家恨。”
項梁皺著眉頭,在書房來回踱步。
是啊,項氏一族是助力,也是隱患。
但,他正值盛年,便屈於侄兒之下,心中實在彆扭。
他是羽兒的長輩,如叔如父,一向都是事事以他為尊,以他為先。
驟然轉變,讓他奉羽兒為主,他實在不甘心。
他想重振項家,也想青史留名。
“如果叔父能保證將手中權力安穩的過渡於你呢?”
項梁依舊不死心。
項羽沒有言語。
他出身項氏,便註定了無法與項氏割裂。
“叔父,您決定了嗎?”
聞言,項梁的心更亂了。
“讓叔父再想想,再想想。”項梁退縮了。
他知道,以項羽的本事,再加上范增的輔佐,拉起一支隊伍並不難。
項梁不住的嘆氣,他總覺得這番爭執不應出現在他們叔侄之間。
順理成章,他都應該是主將,項羽為裨將。
但,偏偏就有了分歧。
范增的建議嗎?
項梁心裡門清,項羽絕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自小父母雙亡,項羽對親人有天然的依賴和縱容。
范增的建議……
一時間,項梁有些不確定,范增是出於遠近親疏的私心,還是真的只是為了將隱患從一開始就扼殺。
“你師父怎麼說?”項梁驀地開口詢問。
項羽坦然朗聲道“師父明言,願奉我為主君。”
“天地君親師,先論尊卑,再論親疏。”
項羽總覺得,他的師父又看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天命。
否則,師父不會如此的鄭重,甚至難掩心中的煩躁。
先論尊卑,再論親疏?
項梁反覆重複著這八個字,眼中的掙扎漸漸散去,咬了咬牙“羽兒能帶領項氏一族到何種地步?”
“保守估計,滅秦。”
“叔父,我必能滅秦。”項羽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整個人都充斥著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豪情。
“叔父,請信我。”
項梁嘆息,他自以為正值盛年野心勃勃,可實際上,他沒有項羽這種捨我其誰的豪情和孤注一擲的勇氣。
甚至,就連野心,他都不如項羽。
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也是一種讓人豔羨的優點。
“不保守估計呢?”項梁眸光深深,緊緊的盯著項羽。
項羽毫不猶豫“重定九州,開萬世基業。”
項梁心中大震,天下皇權盡歸於項氏,他曾偷偷想過,但卻仍覺不切實際。
風雨飄搖的大秦,就是最真實的證明。
這天下太大了,無人能夠一口吞下。
但,他仍忍不住為項羽自豪。
他那個曾經只想著習武讀兵書學兵法領兵打仗的侄兒,悄無聲息間已經發生了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