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呵呵輕笑,“老相好。”
見他這當兒還在說笑,薛蘅瞪了他一眼。她用心聽了片刻,微微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從射箭的方位來估算,大概有五個人。但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應當尚在十丈開外。”
謝朗點了點頭。
薛蘅覺得以二人的輕功,避過十丈外的箭並不太難,先前只不過是被攻了一個措手不及而已。她下了決斷,“趁他們還沒有圍過來,走!”起身向前方灌木林躍去。
謝朗未料她不等自己同意,說走便走,眼見她小半個身形已躍出大石,心中大駭,挺身前撲,如青鯉出水,將薛蘅撲倒在地。
薛蘅猝不及防,臉重重地磕在泥土之中。然而就在這一瞬,她也聽到了破空的風聲和謝朗的悶哼,感到他伏在自己背後的身軀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她還沒有從泥土中抬起頭,謝朗已摟住她的腰,急速向右翻滾,一直滾到巨石後,才停了下來。
薛蘅一把抹去眼睛上的泥土,入目正見謝朗左臂上插著一支白翎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一絲血線蜿蜒淌下。而他也臉色煞白,牙關緊咬。
她的左手緊捏成拳又放開,便要拔箭。
謝朗迅速格開她的手,靠著巨石喘氣道:“是狼牙箭!不能拔!”
薛蘅心尖沒來由的抽了一下,卻沒法將聲音放軟,反而怒道:“到底是什麼人?!”
謝朗左臂火燒似地疼痛,冷汗涔涔而下。他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倒象從牙齒縫裡一個個字迸出來的一般。
“雲—海—十—二—鷹!”
薛蘅下意識地抬了抬頭。碧空中,大白、小黑與一隻大鳥鬥得正酣,那是一隻灰鷲,那種在北方苦寒之地縱橫宇空、俯瞰一切生靈的灰鷲。
天清閣有處秘室,只有閣主和一位司詹才能進入。
每年,這位司詹總會將這一年內蒐集到的所有資訊記錄在冊,並將冊子放入秘室之中,供閣主翻閱。
這些資訊,從宮廷政治到文武百官,從天下紛爭到百姓生活,甚至連哪裡的縣官今年討了第幾房姬妾,都應有盡有、包羅永珍。
薛蘅繼任閣主以來,還沒有見過這位司詹。她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也知道司詹之位歷代自相傳授,不受閣主的限制。
她所要做的,就是每年將天清閣的兩成收入撥到某個錢莊,然後在司詹每年的冊子上寫下“已閱”二字;當然,她若對哪方面的情況感興趣,也可在冊子上寫下,一段時間後,司詹便會將蒐集來的訊息留在秘室之中。
薛蘅不知道這位司詹手下有多少人在為天清閣辦事,也想不太明白,這些人的存在,對天清閣的意義是什麼。
因為,繼任閣主的那一夜,她從娘手中接過閣主之印,進入秘室,抬頭看到的,便是懸掛在牆上的條幅。
條幅上,青雲先生用他一貫清瘦峻峭的筆法斜斜地寫著:
“凡閣主者,需心術端正、淡泊名利,不得插足江湖,不得入朝為官,更不得干預政事!”
祖師爺既有這樣的遺訓,為何還要留下司詹這麼一股力量呢?
薛蘅心疼每年的那兩成收入,那能多接濟不少百姓,可她也沒法廢掉這股力量,只得按例撥銀,按例翻閱司詹留下的各種訊息。
她清晰地記得,在某一年的冊子上,司詹用頗為詼諧的筆法介紹了“雲海十二鷹”。
“昔有老者,縱橫漠北雲海高原,鮮有敵手,自號‘雲海老人’。某日,老人窮極無聊,下山遊玩,遇雪崩,被埋雪中數日之久。
“恰逢丹國大王率兵經過,將老人挖出,其時老人已僵硬如鐵,兵者欲將其丟入雪谷,丹王喝止。三日後老人醒轉,戲言丹王護他三日,他必將護丹王三十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