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伯,我這個人確實喜歡享樂,家中嬌妻美妾還有未出世的孩子,我確實都牽掛得很。所以,我更痛恨曾經傷害過她們的人!如果曾經你不是資助過王家餘孽,如果你不是曾經調派過殺手上我家搗亂,如果你不是把焱娘和小蘇當做人質,事情不是不可以談的。”
李賢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坐了下來,手中的弩弓卻始終沒有一絲抖動,仍舊正對著李貞的咽喉。該說的話已經說了,此時此刻,他竟是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想要把手中的弩箭全都射出去——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作為亡命徒的天賦。
小酒肆中安靜得磣人,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似的,無論是李貞還是李賢都沒有再度開口說話。一邊是漆黑之中擇人而噬的幾把弩弓,一邊是光天化日之下直盯著李貞的手弩,雖然有數量級上的區別,但是從殺人利器上來說,卻沒有任何分別。而且,此時天差地別的,還有兩人的心境。
對於時間和外頭的局勢,李賢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了。那邊的屈突申若和程務挺遲早會感到事情不對,再說,他家裡還有狄仁傑和數百家將親兵坐鎮,根本沒有任何危險。而不管是李敬業還是薛丁山程伯虎,只要有人察覺到事情的端倪,外頭的局勢就根本不用他操心,而他那位無所不能的母后就更不用說了。
然而,李賢拖得起,李貞卻萬萬拖不起。為了這一天,他已經花費了無數日子進行準備,花費的金錢人力物力幾乎不可計算,若是他不出現,外頭群龍無首,天知道會出現怎樣的場面?還有,就算真的成功了,他這個應該享受勝利果實的人卻被李賢一把手弩牽制在這裡,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
他不該低估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後輩,今天他根本就不該來的!可一旦陷入了僵持,他還有什麼辦法?
好在李貞向來急智,在這種極度的壓力下,他終於又想到了一番說辭:“六郎,你也是太宗皇帝的嫡親孫子,難道就能看著一介婦人把持天下?你父皇聽信婦人之言,硬是要把你那個病弱的五哥扶上皇位,卻忽視了你這個文武全才的兒子,你難道就沒有不甘心?只要你我合力,這天下立刻就是你的!你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做皇帝,我可以做輔政親王,這不是兩全其美麼?”
倘若換成別人,興許這時候就算不心動,至少也會猶豫一下,但李賢卻眼睛都不眨,甚至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就算沒有李弘這個哥哥,他對於皇帝這個燙手位子也沒有多大興趣,更不用說在這種情勢下受人挑唆了。所謂與虎謀皮智者不為,難道他就這麼笨?
一次說不通,李貞卻並不氣餒,緊跟著又換上了另一番說辭,但大意卻無非是勸李賢自立之類的話。在他看來,這李唐的皇族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怎麼可能冒出來一個對皇位沒興趣的人?再說,看李賢左一箇中書令,又一個大將軍,這就算沒心思也被吸引出心思來了,只要火候到,他就算真的讓幾分利給這個後輩,那又何妨?
然而,讓他無比失望的是,所有屢試不爽的招數卻在李賢的身上打了水漂,那支直指自己咽喉的箭就從未有過一絲顫動,彷彿一言不合就會激射過來。
第六百一十九章 長安不亂
然自從大唐立國之後,謀逆兵變的事情就從未少過,安城之內發生的兵變,也只有太宗李世民玄武門唯一成功的一次。昔日李承乾做足了準備,也確實準備發動過,奈何在最後時刻被人舉發功虧一簣——當然,就是真的發動成功,憑藉太宗李世民那樣一個可怕的皇帝,成功的可能性也無限趨向於零。
所以,長安城自從那一次玄武門兵變之後,就不曾再經歷刀兵。
然而,這一天街頭巷尾的處處鐵蹄卻彷彿昭示著一個聲音——兵變。雖說那都是往日熟悉的金吾衛,但那種凶神惡煞的勁頭卻讓尋常百姓聞聲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