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雪的路人凍死了,再比如說年下京營京衛又是照例要餉,各級官員的俸祿也到了要核發的時候……又不是災年荒年,官府雖然沒有一定要修房子設粥鋪的義務,但卻有維持一個好年節的責任,於是,戶部裡頭那些老書吏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其餘各衙門在處理日常事務之餘,少不得也在盤算著今年的俸祿拿到手該怎麼過年。
天下還算太平,戶部國庫這兩年豐盈了許多,料想應該不會再把蘇木胡椒拿出來折色了,雖說折鈔多少前些日子還在扯皮,但天子從大寧已經發了上諭。一切暫時照舊。也就是說,哪怕不能如內閣杜閣老的意思新增一些,也不會如禮部尚書胡濙所請的那樣減去二十貫,至少和往年持平,這個年也能過得。
京師大,居不易,不僅僅是小民百姓居不易,家境貧寒的京官也同樣是如此。能不計較俸祿而維持體面的,僅僅是一小撮人而已。
而這會兒雖還是一大清早,屬於這一小撮人中的某一個,正坐在屋子裡對著一樣東西大皺眉頭。良久,他的目光才從東西上移了開來,轉向了面前一個肅手站著的人。緊跟著,他就站起身來,一手拿起那張薄薄的紙從桌子後頭繞了出來,又輕輕用手指彈了彈這張東西。
“這一次,你都查仔細了?”
“是,大人。卑職原本只是得了內線的暗報,但他經手的事情有限,不過是知道一個大概,但回來的路上正好又遇到了這個剛剛在通濟倉裝過糧食的苦力,兩相印證,這事情至少有九成。卑職也萬不敢再犯前一次的差錯。”
“也罷,你回去之後先派人好好醫治通濟倉跑出來的那個人。只不過,我不能就這麼拿你的訊息往上送,回頭我確認過之後就打發人去你那裡,你就把這苦力的訊息送到錦衣衛去。自然就有了發奸的功勞,至於其餘的就讓給別人好了,全攬在身上畢竟有害無利。對了,別忘了盡心醫治那人,你先去吧。”
胡七答應一聲就出了門去,而張越看到那厚厚的門簾放下,心裡忍不住直嘆氣。積弊積弊,要緊的是積,而究竟是什麼弊反倒是不那麼要緊了。長年累月堆積下來,很多事情就猶如一個火藥桶,一點就炸。若不是藉著更大的名分,引爆火藥桶而不傷身卻難。就好比之前清查冒名頂替的世襲軍官,以及武選舞弊,由頭找準了,事情就好辦許多。
也幸好,如今只是開國六十餘年,要再過一個六十年,景況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了。話說回來,若真是棉甲,他不但得先到武庫司一趟查問清楚,也不能全等著錦衣衛去揭蓋子——要是揭到最後卻歸在了武庫司頭上。那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去了一趟武庫司和自他去後一直任郎中的崔範之一番交心長談,確定軍器發放並無大弊,張越就回到了屋子。正尋思著,門簾外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大人,驛馬馳報,從交阯來的那批交人今夜大約就能到通州。隨行的是方都督和麾下五百餘人,除了奉旨留在南京以及沿路安置的交人兩千餘之外,這一行還有三百多交人。方都督送來訊息,說是請大人過去一趟,畢竟之前這些人是大人找出來的,別在南京一篩再篩,卻把要緊的遺漏了。方都督還說,這最後一段路上,通州定邊衛會隨行扈從。”
這是張越當初在交阯最大的成果之一,因此這會兒聽到毫不驚訝。若要派人接洽安排,自然是禮部的勾當,但方政既然邀他去,雖然大冷天,他也不在乎特意跑一趟,所以最初只是答應了一聲,也沒往心裡去,可當聽到通州定邊衛的時候,他腦海間立時閃過了剛剛胡七奏報的事情。
於是,他一瞬間就改變了主意,遂高聲把那皂隸叫了進來,又特意問了幾句詳情。得知方政派來的親隨正在衙門外頭,他這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吩咐把人請到前衙偏廳等候。通州、通濟倉、定邊衛……隱隱之中的線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