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地狼藉,繼續默不作聲地聽著。
後來幾年,沈建軍和李芳開始直接帶著沈彥川去相親。沈彥川出乎他們意料地給面子,他不僅沒有吵鬧、拒絕,而且看起來也沒有特別生氣。
老兩口彷彿看到了希望。幾乎每次沈彥川回家,都會帶著他去相親。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跟沈彥川見面的姑娘,至多第二次見面之後,就會徹底拒絕沈彥川。
次數多了,老兩口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沈彥川這是為了不讓他們倆傷心,才勉強自己配合他們。這一步,沈彥川妥協了,換得了他們倆幾年的開心。可下一步,真正地交女朋友、結婚、生子,沈彥川在用行動緩慢但持續地告訴他們,他做不到,也並不願意做。作為父母的他們倆,並不能代替兒子完成這一切。
他們打過、罵過、逼過、勸過,能用的一切招數都翻來覆去地用遍了,這些“為了兒子好”的招數,讓沈彥川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工作狂,讓沈彥川眼裡的光一點點地消失,讓他們和兒子之間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高牆。他們徹底地丟了那個笑起來彷彿世界都明亮了的兒子。
他們曾經無數次對坐著嘆息,除了嘆息,除了繼續逼著兒子去相肯定沒有結果的親,他們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最近這兩年,李芳退休了。她惦念兒子,每個月都會到省會去探望沈彥川。為了自己媽,沈彥川特地從公司宿舍搬出來,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沈彥川每天準時五點起床,洗漱完畢就出門跑步。回來之後,他會給李芳做好早飯,陪著她一起吃飯,然後去上班。晚上下班之前,他會給李芳打電話,通常情況下,他都得加班。早的時候,他大概六、七點鐘會回來,晚的時候,到晚上九、十點鐘,他也不一定能回來。
週末除了跟少數幾個朋友去打球,吃飯,沈彥川幾乎沒有任何額外的交際。
他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
時間長了,李芳一直以來強壓在心底的憂慮又浮上了心頭。她試著在沈彥川面前提過一次常夏,當時沈彥川愣住了,隔了半天才告訴他,他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了。
李芳說不清當時感覺。她想走過去摟緊兒子,卻想起當初兒子跟自己坦白時,向自己伸出卻被自己開啟了的手。
回家之後,李芳揹著沈建軍,買了幾本同性戀研究方面的書,自己開始偷偷地看。她懵懵懂懂地開始瞭解這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她一邊努力地吸收新知識,一邊默默地對照著兒子的表現。偶爾看到悲慘的故事時,也會偷偷地抹眼淚。夜深人靜的時候,李芳會翻來覆去地想,比起那些逼死兒女的父母來說,她還是幸運的。可,下一步呢?她得怎麼做?
去年,沈彥川的公司計劃在A市建立分公司,沈彥川思考了很久,最後申請了分公司的職位。公司領導本來就有意讓他去開拓市場,當即同意了他的申請,給了他A市分公司副經理的職位。
回家之後,沈彥川沒控制住自己,去了常夏姥姥家,那裡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家理髮店。他又去了常夏郊區的老房子,那裡則圍上了圍擋,高樓即將拔地而起。
這世界早就變了。連房子、街道這些東西,都已經在時光裡面目全非,更何況是人心呢。
沈彥川聽石曉峰他們說過,常夏在市中心開了家飲品店。他想過要進去裝作若無其事地點一杯東西,跟常夏聊上兩句。可他該以什麼態度,什麼表情呢?他現在連笑都不太會笑了,他不知道常夏會如何待他,是冷淡還是敷衍?他當初對常夏說過“我尊重你的決定,我不會糾纏你”,時過境遷,世事都已經瘋狂地向前,自己現在厚著臉皮黏上去,可以麼?有用麼?
姥姥的事兒,翻篇了麼?
流言蜚語,消散了麼?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