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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門開了,有人進來,坐在她床畔。

彩珠睜開眼睛,是顯瑒。

她沒有起來問候請安,只是慢慢問道:“可有訊息了?”

“……”

她又閉上眼睛,臉埋在被子裡,哭泣的聲音起先是微弱的,壓抑的,到後來終於渾身發抖,放聲大哭。

顯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是誰了,彆著急,能找到,能找到的。”

彩珠蒙著臉斷續地,卑微地懇求顯瑒:“王爺幫我把孩子找回來,以後什麼都依你。我這個名分不要了,給你心裡面那個人,你們兩個過日子都可以的。只要王爺幫我把孩子找回來……”

她沒聽見顯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這位舊朝代的小王爺正在為尋找孩子和營救明月兩件事疲於奔命。

顯瑒用了所有關係和力量在各地尋找兵兵。有訊息說在大連的馬戲團裡看見脖子後面長著紅痣的小女孩,他們二人立即前往,結果根本不是。也有人說在阜新的煤礦裡面見到年輕的獨眼瞎子,顯瑒帶著認識吳蘭荃的工頭去認人,當然也不是。希望就是在這樣一次次的尋找,一次次的撲空中漸漸被磨滅的。彩珠終於開始知道這原來是現實,而並非一場噩夢了。

真人道長在那年冬天來到奉天重訪舊友,福晉讓家族裡所有人悉數到齊,聽他坐在玉石蒲團上講道。從來都對此無可無不可的彩珠那天聽得格外入迷,漸漸覺得有些迷惑被解開,有些事情想得明白了,說到底,是自己與兵兵在從前修的緣不夠,不夠她們一世為母女,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年的光景,一年在肚子裡,兩年在塵世中。彩珠的眼淚滾滾而落,也罷,就當她是個同行坐船的朋友吧,雖然沒有活著見人,但也沒有見到屍首,願她還在人世,在另一艘船上好。

不是每個人都能被說服的。顯瑒打了個呵欠,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出去了。

從此會蘭亭澡堂子裡又有了新的談資:小王妃一次上麻將桌,進出就要多少錢;她從白俄流亡皇族的手裡買來的珠寶首飾有真有假,鬧了不少笑話;她一年有六個月呆在北戴河,老福晉歿之前,都沒回來見上見上最後一面……但她是失去孩子的母親,所有的頹廢和荒唐都有一個無可厚非的讓人同情的理由。

但是另一個人讓人不齒甚至憎恨。小王爺原本就玩點兒煙,如今更甚了,每日睜了眼都要先挑那成色最好的福壽膏抽上幾口打精神,像給鐘錶上弦一樣,然後才起床更衣。起來了也無非是尋歡作樂,飲茶玩鳥賭博,大手筆的捧戲子,風流官司無數。老先生們這才發現,從前怎樣罵他不肖都還是個人,而今這個才是孽障。

第二十二章

我們回到1925年。闊別家鄉三年半的汪明月又回到了奉天。

此刻她躺在他身邊,嗅到熟悉的氣息,所有往事恍然在目。在日本的這些年裡,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他,每每提筆,想要寫一封信給他,又覺得胸口像有重石,壓迫住所有的機靈,只覺得頭腦混亂,毫無頭緒。一封信,不知道如何問候,是否抱歉或怎樣感恩。於是篇章和語句變成了一些零散的詞彙,又更被拆散成混亂的筆畫,那些筆畫被連線起來,有了弧度和輪廓,變成了一個人的樣子,他的頭髮眉毛眼睛鼻樑,還有薄薄的可愛的嘴唇。她沒有給他寫過一個字,卻在安靜的課堂上,熱鬧的酒館裡,和自己寓所的書桌上畫了無數張他的臉。但是不像,一點都不像,每一張都不像。越是仔細地回憶他,越是認真地描摹,就離他越遠。如今她終於在他身邊了,看著這張朝思暮想的臉,想要伸手去碰一碰,摸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膽量,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剛才並不好。Zuo愛做得像找不到合適話題的敘舊,兩個人都帶著足夠的熱情和認真,但是沒有激|情,因而乾澀無趣。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