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不欲多言,慢慢走過他身側,卻聽見他聲如玉石,又道了句“殿下”。
“你還有話說?你們先下去吧。”靖安囑咐了巧兒聲,徐姑姑有些不大讚同卻還是被巧兒拉下去了。
面前的陽光被他擋得嚴嚴實實的,靖安低著頭,看著他素白的衣襬,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謝謙之近乎貪婪的望著她,這一世他們鮮少有這般安靜相處的機會,可望著那雙無神的眼睛,他倒寧願她和自己劍拔弩張,沒見到前有太多的話想說,而今見到了心底卻只剩下細密的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靖安緩緩揚起下顎,凝視著他,眼裡充斥著絕望:“沒話說嗎,我卻是有話想說的。”
“你知道嗎,你那位青梅竹馬的王姑娘是天生鳳命,我害了她的孩子,改了她的命數,沾了自家人的血。然後因果迴圈,報應在母后身上了,今年才興平十一年。”
她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可聽在謝謙之耳中卻是心下一震,她為何會心心念念針對王婉的孩子,朱皇后為何會去的如此突然,誰告訴的她王婉天生鳳命。
“謙之,我真不知這場重生還有什麼意思,每次我以為我有機會改變的時候,那所謂的命數就更加強有力的碾壓上來,你是這樣,王婉是這樣,母后也是這樣。”靖安笑著望向他,眼圈卻慢慢漲紅了。
恐懼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在心底蔓延開來,謝謙之只覺得她像是秋風中最後一隻搖搖欲墜的蝴蝶,即便他終於有機會把她囚在手心,也終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軀殼。
“我還能守得住誰呢,天命難違,你說我今生是不是也還會歸於一場大火。”
“阿羲!”謝謙之陡然出聲喝道,腦子裡日夜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幾乎是不受控制般的一再想起她葬身火海時的模樣,話音落了之後才發覺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心底一陣陣的後怕。
靖安審視著他的眉眼,聲音輕似夢:“終於,你也開始怕了嗎?我不知道你重生之前,只覺得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一樣,我不敢動王婉,更不敢動你,甚至是梅香,戰戰兢兢。母后、父皇、阿顏,我怕我一旦行差步錯就又什麼都守不住了。可你也重生了,王婉鳳命,我非動手不可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可最後為什麼報應沒報應在我身上!是我蠢上一世才害了阿顏,是我殺了三哥的孩子,為什麼是母后,現下才興平十一年!為什麼沒報應在我身上!”
謝謙之伸手將她緊扣在懷裡,雙手以幾乎要將人折斷般的力道狠狠扣在她腰間,他一遍遍的在她耳邊說著:“是王婉自己摔下去的,絕子的藥也是我命人送去的,與你何干。”
“謙之哥哥!”尖利的聲音刺破耳膜。
是王婉自己摔下去的,絕子的藥也是我送去的,與你何干!
像是冬季一腳踏進了冰窟窿裡,王婉幾乎懷疑是自己產生了幻聽,那聲音卻一遍遍的在耳邊迴盪著,怎麼會呢,謙之哥哥怎麼會算計她呢,從小到大一直都只對她一個人好的謙之哥哥,她防備任何人都會信任的謙之哥哥,怎麼會害她呢?而且還是為了別的女人!
王婉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樣落在靖安身上,她討厭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厭惡至極。或許是因為她所渴望的一切東西靖安都能毫不費力的得到,自卑就像毒蛇一樣盤踞在她心頭,日日夜夜的吐著信子訴說著自己的不甘,叫囂著只有這個天之驕女跌到塵埃裡去,只有有一天她跪拜在自己腳下乞憐,這份不甘才能平息。
知曉朱皇后薨逝時她恨不得長笑出聲,帝王那般愛重朱後,而今朱後去了,你的倚靠沒了,怕是盛寵也不比以往了,該是何等的心傷狼狽呢。她看著靖安在靈前痛哭,只覺得心中分外痛快。
今日見她的侍女遠遠的守在這裡,本想上前觀瞻一下她而今傷心憔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