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她是不是當日十幾位仙子中的一位,她說不是——
的確,青樓中的“仙子”即便已經成為民間的笑稱,可是也只有正牌主打的主子才有資格叫“仙子”的,婢女只能說是“粗使丫頭”,跟仙子們的命運也是完全不同的,小時候不會安排你學什麼詩詞歌舞,唯一的功能就是使喚打雜,等正牌小姐每月不方便的時候,你去抵擋一下,供恩客們洩火。
易絲兒唱“我歌伊捧衣”,觀眾們都大笑,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這裡面的辛酸悲涼。
易絲兒、劉昭陽這種能從婢女轉而成為“仙子”,在青樓中已經屬於“涅盤重生”的那一類了。
“昭陽仙子姓劉?”陳成為何沒想到這一茬,就因為她和廖飛燕不是一個姓。
“不,奴是孤兒,無姓。”劉昭陽答道:“只是燕燕姐姓劉,我才跟她姓。就連‘昭陽’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我小時候也不叫這個。”
嗯,廖飛燕也是藝名嘛,可以理解。
聽她這麼說,陳成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有些暗暗欽佩了!
他從來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觀點,任何行業做到出類拔萃都很了不起!
“為何取這個名字呢?”陳成問,王大叔那麼愛寫“昭陽”,也因為這個名字而出手相助,不會就是從王大叔的詩裡來的吧?哈哈!
“昭陽宮,是趙飛燕的家呀!”劉昭陽答道:“我們倆從小都沒有家,所以我想給燕燕姐……一個家。”
小陳默然無語,內心的柔軟被她這平易的一句話戳了一下。
由此也可以看出她們倆那種不是姐妹勝似姐妹的深情。
小陳也想到江森說過差不多的話:二公子在哪裡,哪裡就是江森的家——四海為家。
“燕燕姐自小教我識字,教我歌舞,教我箜篌、古琴、玉簫——待我比之親妹妹,也是無異了。”
廖飛燕——實際上是劉燕娘,曾對劉昭陽說,便一直當她的婢子吧!反正她也沒真的把小妹妹當婢女。
只消自己一直這般紅,別足夠了,等自己攢夠了錢,便替妹妹脫了籍,嫁與好人家,免得向她一樣,風塵賣笑,一生悲苦。
可是,有自己主見的劉昭陽,並沒有聽姐姐的話,依然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廖媽媽也不是傻子,不出一二年,這丫頭出落得更勝飛燕仙子,加上飛燕“年長色衰”,已經到了可以“委身為賈人婦”的年齡,肯定不會放過這棵搖錢樹。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麼簡單的道理,劉昭陽小小年紀就懂了,可飛燕姐姐多麼單純,竟然不懂!
也難怪她……
聽了這對小姐妹的情深,掩飾自己的感動,小陳笑道:“既然你與飛燕仙子感情那麼好——”
我還搭救過她呢,此次在金陵,你不感恩圖報也就罷了,竟然還處處與小陳我為敵、作對?
分明是仇深似海的樣子。
“唉!”劉昭陽深深嘆息,語氣中似乎帶著無限幽怨:“陳郎君諸葛重生,相如再世,竟是不知?”
小陳心頭一突!
對方這……
意有所指啊!
尤其是這句“相如再世”,分明加重了語調,再加上那日她扮演卓文君泣訴司馬相如移情別戀時悽愴悲涼的樣子,格外引人遐想!
……
事實上,小陳的確不是自作多情。
自小成長在伎家的女孩子,天生比良人家的姑娘早熟。
每個人都在情竇初開的時候,有過理想物件的幻想。
相國家的公子,富翁家的闊少,金榜題名的進士——
劉昭陽喜歡的,便是那個曾得聖人盛讚“十年可為宰相”、金車銀馬、少年天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