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了。 “說出這話,就說明你不想勾引我。” “什麼性感?上衣還是褲子?你說。”他轉移了話題。 “猩紅色呀。連我都不敢穿。” “當然,我是個妖媚的男人,你是個端莊的女人。” “應該說,你是個妖媚的女人,我是個端莊的男人。” 兩個人都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把長髮朝腦後一擺,左耳的一隻白金耳環露了出來,耳環上有個極女性化的鑽墜。我又一次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萬種風情。不知為什麼,我很害怕這種風情。 “戀愛了?”我覺得他身上有股山雨欲來的氣勢。 他但笑不語。 “男人還是女人?”我這話問得有點兒愚蠢。 “晚上記得去看演出啊……”他逃避著。 “我現在想知道。” “這麼關心我啊?是義務還是責任?” “告訴我!” “咱倆已經沒關係了呀!”他說著,轉身穿過窄小的柏油路,朝“才俊公寓”快步走去。 我呆呆地站在門前,手裡提著一籃荔枝。望著他的背影,漸漸地,我頭腦裡浮上一層縹緲的失落,目光也隨之失去了焦點。他的背影變成了孱雜在一起遊動的三塊顏色,上面是飄動的暗紅色,中間是猩紅長方塊,下面是兩個靛藍色的圓柱體……我希望他能回頭看我一眼,我的希望就是這麼具體,這麼單純。大學四年,我們每次分別,他總是一步三回頭——那是他的習慣。他優柔寡斷,歷來依賴於我。可是,這次,他沒回頭,直到走進“才俊公寓”,也沒有。 懷著對田宇的猜測,而不是對演出本身的興趣,我晚飯後準時來到了歌廳。這家歌廳所處地段並不繁華,但氣氛非同一般,消費的人多是所謂上流階層。每夜都有不同的樂隊和歌手演出,卻沒有噪音和喧譁,更像是一個情調酒吧。 黃金時間,田宇的樂隊開始表演,他們的風格是懷舊和感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身材高大、氣質不凡的樂隊主唱——大概是新近加盟的,以前並沒見過他,更沒聽田宇提起過。他的嗓音粗獷不羈,既高雅又耐聽。衣著打扮也很入時,上身是一件黑色背心,下身是綴著金屬裝飾的牛仔褲,腳上一雙戰靴。他的五官不算特別出色,面板也不很光滑,但渾身的肌肉卻散發著勢不可擋的男人魅力。 他唱《教我如何不想你》、《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襟裳岬》、《光陰的故事》……當他唱起《FeeLings》時,我著實被感動了。他全身心投入,表達得簡直超位。 據說他這樣的男人在Gay群裡很吃香。此刻,我覺得這一點兒也不難理解。假如他是個異性戀者,也一定倍受女人青睞……想到這裡,我不禁被自己嚇了一跳,怎麼就先入為主地將他歸類於Gay了? 我開始用心地觀察他,很快就明白了原由——是他和田宇火一樣糾纏的目光誘導了我!他看起來在投入地唱歌,田宇看起來在投入地彈電子琴,但四束目光卻一刻不停地糾纏著,千絲萬縷,難捨難分。我立即斷定,他們的關係絕對不尋常。之後,我再也聽不進去他們的彈唱了,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田宇是“昇華”了?還是“墮落”了?我該為他祝福?還是為他絕望?像不瞭解異性戀一樣,我同樣不能設身處地去理解Gay的戀情。或許所有的愛情都是相似的?只存在於兩個個體之間,神秘而不可知?快樂、痛苦、銷魂、枯燥只屬於當事人,別人根本無法理解和體味?看來,田宇叫我來看演出,目的是非常明確的。他要讓我知道他戀愛了,讓我看看他的戀人怎麼樣。 兩個小時的演唱結束了,田宇從後臺走下來,坐在我身邊。他要了一杯冰啤酒,狠狠地喝了幾口。 “累了吧?”我給他遞上一片紙巾擦汗。 他接過紙巾,輕輕揩了揩臉。他化了妝,不敢用力擦。因為流汗,妝顯得有些殘敗,但紫色唇線勾勒出的唇形依然迷人。盯著這張臉看久了,漸漸覺得他不像真人,眉眼間透出的是戲子才有的悽豔和悲涼。 “我臉上寫著字嗎?這麼看!”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