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熱鬧,就到角落裡找了個空地坐下來,懶洋洋地享受著早春時分的煦暖陽光。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卻聽見管教在大聲呼喊小順的名字。小順連忙從球場上擠下來,一溜小跑來到管教面前。管教便把手銬腳鐐又給小順帶上——這是四監區的特殊規定,這些重犯只要走出本監區的控制範圍,原則上都是要重刑加身的。
杜明強知道這是該輪到小順去接受探視了,這同時也意味著杭文治很快就會回到監區中。
果然,小順被帶走後沒多久就看到杭文治被押送回來。刑具去除之後,杭文治也沒有鑽到球場上的犯人堆裡。他站著環顧了一會,很快就看到了陽光下的杜明強,於是他便向著對方走了過去。
杜明強給杭文治挪了塊好地,熱情地招呼道:“來,坐著歇會吧——這兒陽光最好,還有免費的球賽看呢。”
杭文治坐倒是坐了,但他仰頭看著天空,神情黯然得很。
“誰來看你了?”杜明強有意要挑對方多說說話,他知道剛進監獄的人很容易沉悶壓抑,尤其是見過了親友之後。
杭文治垂下眼睛答道:“我的一個同事,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杜明強略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了?你家裡人沒來?”
杭文治沉默了片刻說:“我媽病了,中風。”他的聲音略略有些嘶啞。
杜明強看著對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可以想想對方此刻的心情,那一定是充滿了自責和愧疚,焦急憤恨卻又無能為力。
良久之後,倒是杭文治又開口了。
“我今年三十二了。古人說:三十而立。嘿,你看我立了個什麼?自己過不好也就算了,還要連累我父母一起受苦……我母親身體一直不怎麼好,這次中風,得有一半的原因是被我給急的,你說我還算個男人嗎,我還有什麼臉繼續活在世上?”杭文治越說越激動,到最後聲音已經明顯地哽咽起來。
“你錯了。”杜明強拍了拍杭文治的肩頭,鄭重地說道,“越是這種情況你越得繼續活下去——這樣才算是真正的男人。”
杭文治抬頭看著杜明強,似乎從對方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一絲支撐之力。
“不管受了多大的苦,不管未來多麼絕望,我們都要繼續活著——”杜明強看著杭文治的眼睛,“活下去,為了關心我們的人,更是為了傷害我們的人。”
杭文治目光中閃過一絲困惑,似乎不太理解對方最後那半句話。
於是杜明強又解釋道:“我們多活一天,那些可惡的傢伙就會在不安的情緒中掙扎。如果我們死了,這些傢伙就徹底解脫了,你明白嗎?”
杭文治深吸一口氣,喃喃說道:“不錯,為了那些傷害我們的人,必須要繼續活下去。”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來,原本那種自怨自艾的悲涼神色開始轉化成一種堅強的憤怒。
很多時候,憤怒正是支撐一個人渡過絕境的最強勁的動力。
見對方消極的情緒有所緩和,杜明強便適時地岔開話題問道:“你朋友都給你帶什麼了?”
“就是些吃的,還有點日用品。”
“這個時候還能想著你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朋友。你能有這樣的朋友,前半生也就不算太失敗,對不對?”
看著杜明強的笑臉,杭文治也笑了。的確,只要你認真的去尋找,生活中總有令人溫暖的地方。
“其實我倒希望你的朋友能給你帶副眼鏡來。”杜明強拿杭文治打趣道,“你要是帶上眼鏡,那我們這組的工作效率又能提高個兩三成呢。”
“對啊。”杭文治拍拍自己的腦袋,“剛才心情不好,把這茬給忘了。唉,只能等下週他過來的時候再說了。”
兩人這般閒扯著,暫時淡忘了那些令人壓抑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