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卻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正如張海峰此前對杭文治說過的,再有半年他就會被調到監獄管理局坐辦公室,從此遠離令人壓抑不堪的監獄第一線。所以這半年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所管轄的四監區決不能出一點亂子,否則他嚮往已久的安定生活就會從指縫中飄走。
上次車間內丟了鉛筆,張海峰興師動眾,恨不能把整個監區都翻個底朝天,就是生怕那鉛筆會成為傷人的利器。不過和杭文治談過話之後,他便把心放下來了。他相信那鉛筆就是小順拿走的,並且已經隨著貨車被送到了監獄外。所以那潛在的威脅也就不存在了。他把黑子和小順關了禁閉,更主要的目的還是在警告他們以後不要挑惹事端。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事端在兩人釋放後的第一天就發生了,而且是如此的嚴重!
從親眼見到小順屍體的那一刻起,張海峰就悲傷地意識到:自己想要上調進管理局是不可能了。無論如何,在監區內部出現犯人的非正常死亡,身為中隊長的他其罪難辭。現在他所憂慮的是自己還能不能從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這十多年的日子都熬過來了,難道臨到最後了卻要跌個大跟頭嗎?
估摸著姜平和李銘已經走遠,張海峰起身來到水池邊。佇立片刻之後他開啟水龍頭將自己的腦袋湊了上去。涼水從他的髮際漫過,浸溼頭皮的同時也帶來了冷冰冰的清涼感覺。
張海峰用雙手在發叢中前後捋了兩把,使得涼水能夠浸漫到很多的地方。忽然間他的動作停住了——他把右手攤在眼前,愣愣地看著指縫之間的某樣東西。
那是一根白髮。
張海峰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白髮,他難以抑制地感到一陣心酸。十多年了,在這座監獄裡,他從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成長為令最兇惡的犯人也會聞之色變的“鬼見愁”。有誰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又有誰知道他失去了什麼?
這是出現在一個三十八歲中年人腦袋上的第一根白髮,唯有他的主人能理解這白髮中蘊藏著多少過往,又承載了多少希望。
良久之後,張海峰把右手伸到籠頭下方,水流立刻將那根白髮從他的指縫中帶走。張海峰眼看著那白髮在水汪中漂流旋轉,最後終於被衝入下水道,消失無蹤了。這時他咬了咬牙,對自己說道:振作起來!這裡是你的地盤,你還有機會!
姜平和李銘把小順的屍體抬走之後,張海峰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估計那鉛筆從小順眼眶裡取出來還要一段時間,張海峰決定趁這段時間先抓一個四二四監舍的犯人過來審問審問。
這第一個審問的物件張海峰卻沒有選擇號頭平哥,他招來了杭文治。
在張海峰看來,杭文治是四二四監舍的一個另類,或者說,他是整個四監區的一個另類。他不像是一個奸詐兇惡的重刑犯,倒像是個文質彬彬的老師。張海峰喜歡在這人面前拋卻自己“鬼見愁”的外衣,而以一種更加接近正常人的方式進行溝通。
同時根據張海峰的判斷:杭文治也是最無可能捲入監舍紛爭的角色。因為他實在是太孱弱了,孱弱到難以對任何人造成傷害。所以在這次事件中,杭文治多半會是個無辜的旁觀者。而只有從旁觀者口中你才可能得到未經扭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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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文治被押進辦公室之後,張海峰先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對方。杭文治被看得有些發毛,遠遠地低著頭,神情略顯緊張。
覺得給對方的壓力差不多到位了,張海峰這才幹咳一聲,問道:“你說吧,怎麼回事?”
杭文治惶然回答:“我……我不知道。”他這句話說得毫無底氣,一聽便是在敷衍撒謊。
“你不知道?”張海峰冷笑一聲,“你是白痴嗎?或者你覺得我是白痴?”
杭文治無言以對,只把腦袋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