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只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可他不能硬逼著立秋嫁人。立秋是賣進府裡的,早不記得家在何處,趙府就是她的家,他若逼嫁,無異於趕立秋出家門。這便不是報恩,而是尋仇了!
趙諶自認不是個心軟的人,他骨子裡畢竟流有趙國權貴的血,立秋這些年沉默的抗議,已經漸漸觸及他的底線。阿奴的感覺並不是錯覺,從前立秋就在阿奴的問題上犯過錯,如果他們真有一天站在對立面,不,哪怕僅僅只是苗頭——他就會立刻做出決斷。
他不能讓自己的心軟,害到自己珍愛的人……人的心就那麼大,本質就是自私的。
丙仞的婚假有三天。第三天回門,趙元一大早就打扮得精神奕奕,拉著趙諶在正屋裡坐好等著兩人。
“您好歹和郎君先墊補點罷!”立夏端了一碟醬螺肉,一碟醬姜牙,一碟醬桃仁,又利索盛了兩碗薏米麥粒粥,“這都是先頭從南邊帶來的,可不是您小時候最愛吃的那一口嘛!”
趙元看看門口,又低頭看看幾碟小醬菜,嚥了口水下去,最後還是端起了碗。算了,先吃飽再說,否則一會兒見禮時肚子叫多不雅啊。
新人回門時,門口又擠了一堆人,趙諶在北地威望甚高,連著他的左右親信也都為人熟知,這會兒丙仞大婚,府城的百姓都過來討喜果來了。
“別擠別擠,人人都有!”立冬和芳綾芳錦喜氣洋洋地挎著籃子發蒸好的喜果,每一枚果子裡都裹著洗乾淨的一銖錢。
如此發完了喜果,人群才鬧哄哄地讓開道路,丙仞得以牽著馬到府門前。
他滿臉笑意,髮髻圍紅綢,一身正紅,他到車門前扶著立春下來,兩人在圍觀人群善意的鬨笑聲中跨入了將軍府。
立夏立冬芳綾芳錦去了正屋外頭,等見著和丙仞攜手而來的立春時,都羨慕不已。
做奴婢那會兒,雖然日子也好過,但她們從未穿過正紅大綠那樣色兒的衣裳,只為著太過扎眼。髮式必要統一利索的,插戴也不能多,指甲不能留長,自然也不能塗色,鞋跟兒不得高,衣服也得差不多制式的……
立春現如今可不同了。她出嫁前,趙諶就將她的奴籍銷了,如今出嫁不過三天,整個人卻天壤之別。
她整個人面如芙蓉水色極好,笑意吟吟,穿著一身的正紅衣裙,盤金繡銀的好不閃眼。再看頭上,今日梳的是高髻,一邊插著一個花好月圓的梳篦,金身玉頭的牡丹簪,耳朵垂下亮晃晃的珍珠,腰上垂下一串水光透亮的雜佩,編了個同心結,拖下長長的穗子壓住了裙襬。
他們在屋外脫了鞋,趙元就坐到了側邊。
趙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主位上,丙仞和立春便以對待長輩的方式,面向他,給他行了正式的拜禮。
他伸手交給丙仞一個錦盒,淡道:“以後好好待她,安心過日子。”
丙仞恭恭敬敬地捧著錦盒,再次和立春行禮。
“哎哎,這是我給你們的紅包啊。”趙元看他們起身,便挪過去把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塞到立春手裡,“丙仞要是敢對你不好,你就過來告訴我,我保管打得連甲遜都認不出他來!”
立春噗嗤一笑,眼裡卻又含了淚。兩年前這孩子就比她高了一點,今天一看,竟已經高出大半個頭啦。
她不捨地看著趙元道:“大郎……大郎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趙元笑著點頭,掏了帕子給她擦眼淚。
丙仞不太爽,搶了來自己給妻子擦拭:“大好的日子,可別哭花了妝。”
立春嗔他一眼。
婚禮過後,一切恢復了正常。趙諶雖讓他們安心過日子,然而丙仞一返回軍營,立春就是標準的古代軍嫂,哪裡還有什麼小日子可過?唯一好點的就是兩人離得不遠,旬休好歹不用耽誤時間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