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話語中分明強調就算九郎自己願意不做郡王,官家也不可能答應。除非是按照處置犯了重罪的皇子那樣,褫奪了他的王爵之位,再將他流放至蠻荒之地。
倘若是九郎自己犯錯而被放逐,雙澄甘願陪著他直至海角天涯。但而今卻是要因她而起,她若是還留在那裡,九郎與太后之間勢必魚死網破,全無迴旋餘地。
本想著四處躲藏天天隱瞞也不是辦法,可原來就算自己卑微到放棄一切名分只想與九郎相伴下去,在太后看來也是不自量力的奢求。
夜幕蒼茫,汴梁城內也許還是燈火輝煌,歡歌笑語。
皇城內外綺麗風雅,晝夜繁華。可是那一切,都不屬於她。
她的世界太小,小到只容得下自己和九郎,美好卻又虛幻,就像太清宮內的記憶片段。那些被她與他珍藏的回憶,浮浮沉沉,不過是一道夏日的陽光,一池瀲灩的湖水,一串鈴鈴作響的銀環,皆是被風吹了就散的柳絮。
茫然四顧,人已在汴梁城南,卻不知應該去往何方。
裹挾著原野氣息的風撲面吹來,雲層間零零落落地灑下了雨點。在她還未尋找到藏身之處時,那雨勢忽地變大,繼而暗沉的天空中驟然亮起了霹靂,隆隆雷聲響遍天地,震得人心悽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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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春的第一聲響雷亦驚動了整座汴梁城。
金明池的水心殿內,潘太后在宮娥的服侍下剛剛躺下不久,就為雷聲所震,陡然驚坐而起。
“娘娘。”兩名司帳宮娥誠惶誠恐地跪在床前,太后急促地呼吸了幾下,迅疾道:“去,叫錢樺過來。”
其中一名宮娥匆匆而去,太后倚著床欄閉目靜待,雖然已飲過寧神湯藥,但先前的混亂場面還是不住浮現於腦海間。
那麼多年養尊處優,她已習慣於發號施令,從未想到九郎竟會如此激烈地違抗她的旨意。但儘管如此,當聽到九郎在樓梯跌傷,潘太后還是心痛如絞。
可越是這樣,她對於那個衝出窗子落荒而逃的少女就越是憎惡。
又一道閃電劃破蒼穹,潘太后心神一驚。可在這一剎那,眼前卻隱約又閃現了另一張臉。
也是秀眉微揚,杏目含露,肌膚嫩得好似三月柳芽。
只不過那少女始終面含微笑,好似天底下沒有什麼可以使她難過。也正是如此,在潘太后後來得知她毅然撞柱自盡的訊息時,也震驚得一時無言。
她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此時房門外傳來錢樺的叩問聲。在宮娥的服侍下,潘太后整裝起來,重新端坐於窗前坐榻。房門一開,錢樺低首進來,宮娥隨即被太后屏退。
“娘娘深夜喚奴婢前來,不知有何急事?”錢樺跪在地上低聲道。
“那個燕雙澄,現在逃到了哪裡?”潘太后微微閉著眼睛,神色顯得很是疲憊。
錢樺一怔,為難道:“之前太后忙著派人救治九殿下,奴婢提醒太后,太后也沒有即刻派人去追燕雙澄。金明池又在城外,她逃出去之後可就不知去向了。”
“九哥當時那般慘狀,老身要是還當著他的面派人追捕燕雙澄,豈不是要將他生生逼死?”潘太后恨恨道,“他雖對我不孝,我卻還不忍眼睜睜看他為了那個女子痛不欲生,故此才有意放走燕雙澄,好叫他不再激烈反抗。”
錢樺連忙道:“還是太后深思熟慮,那麼太后如今喚奴婢前來……”
潘太后慢慢起身走到窗前,聽著那淅瀝不止的雨聲,略沉思一陣,道:“不知為何,我今日見了她之後,總是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方才忽然想到了以前見過的一個人……”
錢樺一怔,旋即道:“不知娘娘想到的是誰?”
潘太后卻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緊鎖雙眉道:“即刻傳我